宁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沉重而缓慢,伴随着门轴转动发出的轻微“吱呀”声,最终“咔哒”一声轻响,厚重的门闩落下,彻底将北京城永昌八年八月初的喧嚣与尘土隔绝在外。那门外的世界——小贩的叫卖、车马的辚辚、人群的嘈杂、空气中漂浮的市井尘埃与各种气味——瞬间被吸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然降临的、被高墙深院包裹起来的静谧。
戚睿涵站在门内的青石影壁前,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一股陌生而馥郁的香气沁入心脾,是庭院中那几株正值花期的桂树散发出的甜香,浓郁却不腻人,与这座古老府邸中楠木梁柱、历经岁月的砖石所沉淀下的沉稳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安的氛围。这气息,与他记忆中的现代都市截然不同,也与他上一次在此间奔波征战的紧张氛围有所区别,透着一种安定下来的、属于权势阶层的从容与底蕴。
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身边五位经历了时空穿梭的女子。白诗悦站在最前,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紧紧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显露出内心的紧张,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已经迅速打量着四周,带着一种天生的适应力和对未知环境的好奇。袁薇挨着她,表情相对镇定些,但微微抿起的嘴唇和不时快速扫视的眼神,暴露了她强自压下的惊悸。董小倩已然换上了一身合身的明代襦裙,淡雅的浅碧色衬得她肌肤胜雪,她站姿亭亭,举止间似乎天然就与这古雅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是那垂下的眼睫偶尔轻颤,泄露了一丝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源于时空变幻的恍惚。刁如苑则显得更为审慎,她的目光如同最精明的评估者,细致地掠过眼前的影壁、脚下的青石、远处的廊檐,似乎在估算着这一切所代表的财富与地位。刘菲含站在稍后位置,神情专注,更像是一位进入陌生实验室的科学家,冷静地观察着环境的各种物理细节——光线角度、建筑材料、空间布局。
她们脸上虽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苍白,眼神中却已燃起对新环境的好奇与属于现代女性的坚韧。戚睿涵心中稍安,她们比他预想的要坚强。
“元芝,一别近一月,风采更胜往昔!”
一个洪亮而带着几分真挚感慨的声音自身前响起,打破了初入府的静谧。戚睿涵循声望去,只见吴三桂身着常服——一件质地精良的藏青色云纹缎面直身,外罩玄色暗纹比甲,腰束玉带,头戴一顶简单的翼善冠,正大步流星地从抄手游廊下迎来。他步履沉稳有力,身形依旧挺拔,面容较之记忆中更为沉稳内敛,眉宇间蕴藉着身居高位的威仪与多年戎马生涯沉淀下的杀伐之气,但此刻看向戚睿涵的目光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欣喜,那是一种见到故友、尤其是曾并肩作战并带来巨大转机的故友时才有的热切。
“长伯兄,”戚睿涵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对过往并肩的回忆,有对此人历史另一面的知晓,更有对当下这个因自己而改变的时空的感慨——他拱手行礼,沿用旧时称呼,声音平稳,“仓促来访,叨扰了。”他侧身,手臂舒展,示意身后的同伴,“这几位是我的……挚友,白诗悦、袁薇、董小倩、刁如苑、刘菲含。”他依次报出名字,语气郑重。
吴三桂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五女,在已然换上明代衣裙、举止从容甚至带着一种古典风韵的董小倩身上略一停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对众人抱拳道,声音爽朗:“诸位既是元芝挚友,便是吴某贵客,快请入内叙话,不必拘礼。”他言语爽利,动作间自有股武人特有的豪迈气度,虽位极人臣,在这初见的场合却并未摆出过多架子,显得颇为周到。
一行人被吴三桂亲自引着,穿过几重院落,向府邸深处行去。沿途所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清晰的阴影。抄手游廊蜿蜒曲折,连接着各个院落,廊柱朱红,栏杆精巧。庭院中或有假山池沼,或有古木奇花,景致清幽。偶尔有衣着整洁的仆役或侍女垂手侍立廊下,见到吴三桂一行人,无不躬身避让,态度恭谨,行动间悄无声息,显出国公府邸严谨的规矩。
最终,他们来到一处名为“澄怀堂”的花厅。花厅坐北朝南,宽敞明亮,四面皆是通透的雕花隔扇门,此时大多敞开,利于通风采光。厅内陈设典雅而不失华贵,紫檀木的桌椅茶几线条流畅,木质温润,透着一层暗哑的光泽。多宝阁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瓷器、玉器、青铜器,虽非件件璀璨夺目,却自有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作,笔墨苍润,意境悠远,并非俗品。透过敞开的雕花木窗,可见一方精巧的庭院,太湖石堆砌的假山玲珑剔透,一池碧水清澈见底,几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