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
群臣屏息垂首,不敢多发一言,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龙椅上的皇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扫过殿下,如同冰冷的刀锋。家乡父老,他李自成的根之所在,竟被逼到造反的地步,这比罗刹人的刀枪更让他感到刺痛、愤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和背叛感。
“将为首闹事者,给朕严加看管,押解进京。朕要亲自审问!”李自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空气。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数日后,两名蓬头垢面、身戴重枷,脚缚铁镣的囚犯,在精锐骑兵的押送下,一路风尘,被送到了北京,直接送入了森严的皇宫。建极殿内,为了此次御前亲审,侍卫林立,甲胄鲜明,手持刀戟,肃然而立,使得本就宏伟空旷的大殿更添几分压抑。
李自成高坐龙椅之上,脸色依旧沉凝。内阁大臣、六部堂官以及像戚睿涵这样的勋戚近臣皆在殿内按品秩肃立。白诗悦、袁薇、刘菲含因有郡主封号,董小倩、刁如苑作为光禄大夫戚睿涵的家眷,也被特许在殿侧设置的垂帘之后观听。六人心中都绷紧了一根弦,她们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审问个案,更关乎这个新生王朝的统治根基、吏治现状,以及皇帝内心最深处的症结与情感。
两名囚犯被强健的侍卫粗暴地按着跪在冰凉的御前金砖上。前面一个年约四旬,身材魁梧,纵然沉重的枷锁压在肩上,勒入皮肉,他依旧努力梗着脖子,乱发间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桀骜不驯,仿佛一头被困的野兽。后面那个则年轻许多,约莫二十出头,身形瘦削得像一根风中芦苇,面色蜡黄,嘴唇干裂,但一双深陷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燃烧着屈辱、愤怒和绝望的火焰。
“跪下!”领班侍卫再次厉声喝道,声音在殿内回荡。
那年长的囚犯竟挣扎着,竭力仰起头,目光直刺龙椅方向,大声道:“陛下,草民高峰,跪天跪地跪父母,今日跪你,是跪你这身龙袍,是跪这金銮殿,不是跪你这个人!”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蛮悍。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有大臣按捺不住,厉声呵斥:“大胆狂徒,无法无天,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
李自成摆了摆手,制止了臣下的呵斥,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高峰,声音平稳却带着压力:“高峰,你既知朕是皇帝,身穿龙袍,坐在这金銮殿上,为何在米脂煽动民变,祸乱乡里,惊扰圣驾?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高峰毫无惧色,反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带着浓浓的嘲讽:“陛下,何必明知故问?草民为何造反,你难道不清楚?说到底,和你当年差不多,都是活不下去了,被逼到绝路上才反的。草民也当过驿卒,就是运气没你好,没赶上那改天换日的时候,没能混出个名堂!”
他这话如同在滚油中骤然泼入一瓢冷水,瞬间炸开,激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竟有人敢在九五之尊面前,如此赤裸裸地提及皇帝不堪的过去,并以一种近乎平等的、甚至带着挑衅的口吻说话。帘后的白诗悦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骇。袁薇和刘菲含也迅速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戚睿涵则暗自皱眉,这高峰是个硬骨头,有种,但也太过莽撞,如此冲撞,只怕会立刻招来杀身之祸。
李自成脸上依旧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些,声音也更沉:“哦?和朕差不多?你倒是给朕细细说来,怎么个活不下去法?朕,想听听。”
高峰昂着头,语气中的讥讽意味更浓:“你不就是咱米脂东乡的李黄娃子吗?都是黄土里刨食,驿道上跑马出身的苦哈哈,当年都一样的处境,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能反得,我们被逼到活不下去了,就反不得?”这话已是极其僭越和无礼,将皇帝与草民等同,殿内侍卫手已紧紧按上了刀柄,只等皇帝一声令下。
李自成却并未立刻发作,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如同审视一件奇怪的器物般,从高峰那布满风霜和倔强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后面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年轻囚犯身上。
“你,”李自成的语气出乎意料地缓和了些许,带着一种探究,“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回话。”
那年轻囚犯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蜡黄的脸上因激动和恐惧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却清晰:“草民……黄刚!”
“黄刚,”李自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落在他瘦骨嶙峋的身躯和破烂的衣衫上,“你说,活不下去是怎么回事?米脂修城,乃是巩固桑梓,朝廷是拨了专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