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动摇西域刚刚稳定的局面。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但若此事属实而不查,或查而不办,则朝廷威信扫地,律法成为空文,登闻鼓形同虚设,边民离心,遗祸无穷,更会助长各地骄兵悍将的不臣之心。此例,决不可开。”
“功是功,过是过。功可赏,过必罚。赏罚分明,方能驭臣安民。”李自成冷然道,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朕设此鼓,若因告的是功臣,便心存疑虑,置之不理,或敷衍了事,与历朝历代那些昏聩之君有何异同?必须查,而且要一查到底,查个水落石出,黑白分明!”
“陛下圣明。”李岩躬身,脸上忧虑未去,“只是,派谁去查?此人选至关紧要。需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不畏权贵;需心思缜密,机敏干练,能查微辨奸,不被表象蒙蔽;最好……与军中各方势力瓜葛不深,能持中立之身。”
李自成在殿内缓缓踱起步来,靴底落在金砖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他的目光扫过殿内悬挂的巨幅舆图,在那片标着“西域”的广袤区域上停留片刻。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朱雍梁。”他停下脚步,吐出这个名字。
李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沉吟道:“监察御史朱雍梁?嗯……确是上佳人选。他乃前明岷王之后,身份特殊,在新朝为避嫌计,行事必然更加谨慎公正,力求无懈可击。且他为官清正,素有‘冷面御史’之直名,不结党,不营私,派他前往,足以显示陛下对此事的重视与公允之心。”
“传旨,”李自成不再犹豫,决断道,“擢升监察御史朱雍梁为钦差大臣,特赐王命旗牌,持尚方剑,即日启程,前往哈密卫,密查天嘉侯左良玉及其部将不法情事。许他临机专断之权,所到之处,如朕亲临。遇有阻挠调查、抗命不尊者,无论官职,可先斩后奏!”
“臣,即刻拟旨。”李岩领命,匆匆而去。
就在北京城因这一声登闻鼓响而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目光聚焦西域之际,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哈密卫,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时值傍晚,肆虐了一天的风沙渐渐平息。天空被夕阳染成了壮丽的橙红色,映照着远处天山山脉的皑皑雪峰。天嘉侯左良玉的镇守府邸,坐落于哈密城地势最高、最繁华的区域,此刻已是灯火通明,与城外土黄色调的世界、与那些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形成了鲜明对比。府内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飘荡在渐渐沉寂下来的城市上空,显得格外刺耳。
府邸大厅之中,盛宴正酣。巨大的厅堂装饰得富丽堂皇,既有中原的雕梁画栋,又融入了西域的华丽纹饰。地上铺着厚厚的和田地毯,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美酒的醇香以及浓郁的香料气息。
左良玉踞坐于主位之上,身着一件绛紫色绣金团花锦袍,并未穿着正式的侯爵冠服。虽长年征战在他粗糙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风霜痕迹,鬓角也已染上霜华,但此刻酒意上涌,红光满面,眉宇间尽是志得意满、睥睨一切的豪情。
他麾下的主要将领,其子左梦庚、心腹爱将闫如雄,以及十几名中级军官分坐两侧,几案上摆满了大盘的烤全羊、手抓饭、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瓜果,以及从中原不远万里艰难运来的美酒,甚至还有几样罕见的时鲜菜蔬,在这西域边陲显得尤为奢侈。
“诸位,”左良玉显然酒已半酣,他举起手中那只镶着硕大绿松石的金杯,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前番我军浴血奋战,一举击退罗刹毛子,扬我大顺国威于绝域,拓土千里,全赖在座弟兄们用命,不畏生死。陛下已有嘉奖旨意下来,尔等的封赏,金银绸缎,官爵勋位,不日即到。来,满饮此杯,庆贺我等在这西域之地,立下的这不世之功业。干!”
“全赖父帅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左梦庚率先起身附和,他年近三十,面容与其父有几分相似,但眼神中更多了几分纨绔子弟的骄纵与精明。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潇洒。
“侯爷威武,大顺万胜!”闫如雄等人纷纷举杯,粗声附和,喧嚣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闫如雄身材魁梧,满面虬髯,是左良玉麾下头号猛将,此时更是放开怀抱,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厅内气氛更加热烈,也愈发显得肆无忌惮起来。舞姬们身着轻纱,随着欢快的胡乐翩翩起舞,腰肢扭动,环佩叮当,将领们的目光大多被吸引过去,不时爆发出粗野的叫好声。
左良玉抹了把沾满油渍的虬髯,身体微微前倾,挥退了正在倒酒的侍女,压低了声音。然而他中气十足,这压低的声音依旧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