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铁槛惊冤(5 / 6)

已久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悲凉与自责,轰然升腾而起。他强压着,以免天威震怒吓到这可怜的女子,但声音已然低沉得如同即将爆发的雷霆:“好一个‘占用地’,好一个‘聚众为乱’。身为女子,饥饿困顿之际,能坚守本心,不偷不抢,自行谋生,垦荒自食,此等志气,比许多须眉男儿犹有过之,实属难得。他们竟敢以此等荒谬之由构陷于你,滥施刑罚,这岂是朕设立登闻鼓、整饬吏治的本意?这分明还是当年满清鞑子那套防民、虐民、视民如仇寇的规矩!”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目光中的寒意让整个值房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值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卞慧娘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以及炭盆中炭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关震深吸一口气,撩袍跪倒,躬身道:“陛下息怒,此案臣定当重新彻查,若卞慧娘果真蒙受冤屈,臣必还其清白,严惩相关渎职官吏,并追究顺天府衙失察、滥权之罪。以儆效尤!”

李自成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卞慧娘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种帝王的承诺:“你的冤情,朕已知晓。你方才在牢中,可曾知晓那牛风之事?便是关在你附近那间好些牢房里的人。”

卞慧娘用破旧不堪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情绪,回忆道:“回陛下,那牛风……民女有些印象。他关在那头好的牢房里,与我们这边仿佛是两重天地。时常能听到他呼喝狱卒,声音很大,索要酒肉,点名要吃什么菜,很是……很是嚣张。狱卒对他,也颇为客气,与对待我们截然不同。大约……大约是四个月前,狱中忽然传说他得了急症风寒,病死了,尸首很快就被领走了。可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记忆,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可是在他‘病死’的前两天,民女还听得清清楚楚,他在那间牢房里走动,脚步沉重,还大声叫嚷着让狱卒上好的酒菜,说他爹又送银子来了,让他们手脚麻利点……当时他中气十足,声音洪亮,隔着墙壁都听得真真切切,根本没有半点生病的样子。怎的转眼之间,就突然病死了?民女当时就觉得蹊跷,只是……只是自身难保,如同泥菩萨过江,不敢多言,生怕惹祸上身。”她说完,怯怯地低下了头。

此言一出,李自成、关震、戚睿涵三人心中俱是猛地一震,这无疑是一个极其重要、直接来自现场的旁证。它像一把犀利的匕首,直接戳穿了牛风“因病暴毙”的谎言。时间点如此吻合,牛风在“病死”前毫无病态,甚至还能饮酒作乐,这金蝉脱壳、李代桃僵之计,可能性已然大增。

李自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那是对司法腐败的震怒,也是对眼前转机的决断。他对卞慧娘温言道:“你的话,朕记下了。你所言牛风之事,甚为关键。你且先下去,朕会令人给你安排一处干净些的监舍,好生将养,提供饮食医药。你的案件,朕会令人重新审理,若确系冤屈,必给你一个公道,还你清白之身。”

卞慧娘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感激,那光芒瞬间照亮了她憔悴的面容。她像是听到了世间最美妙的声音,连连叩头,前额触碰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谢陛下,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希望的泪水,是绝处逢生的泪水。

待卞慧娘被侍卫小心翼翼地搀扶下去,另行安置后,李自成缓缓站起身。他的身躯并不算特别高大,但此刻站在那里,却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威压。他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跪地未起的关震身上。

“关卿,你都听到了?亲眼看到了?”李自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这天牢之内,待遇不公,如同霄壤;弱质女流,蒙受不白之冤,申诉无门,几遭酷刑;待决重犯之死,疑点重重,似有隐情,狱吏闪烁其词,记录恐有不实。这哪里是我大顺王朝的刑部天牢?这分明是藏污纳垢、玩法舞弊、草菅人命之所。是附着在我大顺新政肌体上的一颗毒瘤!”

关震深深叩首,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带着沉痛与决然:“陛下斥责的是,臣身为刑部尚书,驭下不严,失察至此,致使天牢弊政丛生,冤狱潜行,臣罪责难逃,百身莫赎。请陛下容臣戴罪立功,臣即刻亲自督办,整饬天牢秩序,清查所有囚犯案卷,杜绝私刑滥权,厘清待遇标准。重新审讯卞慧娘一案,若情况属实,即刻平反,严惩顺天府相关官吏及狱中渎职人员。至于牛风之事,”

他抬起头,目光中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