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铁槛惊冤(4 / 6)

涵分立两侧,两名侍卫按刀守在门口,隔绝了内外。他屏退了李延赫等一众狱官,只留下核心几人在场。

“卞慧娘,”李自成看着跪在地上,因为寒冷、恐惧和一丝希望而微微颤抖的女子,平静地开口,声音放缓了许多,“你不必惊慌,将你的冤情,从头道来,细细说与朕听。若有冤屈,朕,为你做主。”

卞慧娘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深吸了几口气,那相对干净的空气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许。她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积压的所有委屈、恐惧、愤怒和不甘都吐出来,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仍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意,但条理却渐渐清晰起来:“回禀陛下……民女……民女原是顺天府翠红楼的歌妓,虽身处风尘,命如草芥,却也自幼只卖艺求生,习得些丝竹唱曲,不敢有违律法,更不敢行那伤天害理之事……”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屈辱的泪光,继续道:“那是去年春上,杨柳刚绿的时候,一伙不知从何而来的凶神恶煞般的歹人,趁着夜色,强闯翠红楼。他们不仅劫掠楼中财物,更将楼中多位稍有姿色的姐妹强行掳走,不知卖往何处……民女当时侥幸,藏匿于后院柴堆之中,得以逃脱,却已是……却已是楼毁人散,家破人亡,无处容身。”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强忍着才没有失声痛哭。

“民女也曾鼓起勇气,去顺天府衙鸣冤求助,指望青天大老爷能为我等苦命人做主,追回被掳的姐妹,严惩恶徒……可……可那些官差老爷们,不是推诿案件难查,线索不明,就是斥责民女身份低贱,言语不清,胡乱攀诬,甚至……甚至还有差役意图不轨……”她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段求助无门反受其辱的记忆,显然比牢狱之苦更让她感到刺痛与绝望。

她喘息了片刻,用脏污的袖子用力擦了擦眼泪,才接着说道:“民女走投无路,京城虽大,却无立锥之地。又不愿再回那烟花之地,做那迎来送往、强颜欢笑的营生,更不肯行那偷鸡摸狗、沿街乞讨之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随着一些同样因战乱、饥荒而无家可归的流民,逃入京西的深山之中。我们在人迹罕至的山坳里,寻了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搭起窝棚,开垦了点荒地,种些番薯、瓜菜,偶尔设置陷阱,猎些野兔山鸡,勉强糊口,自食其力。虽风餐露宿,艰辛异常,但姐妹们互相扶持,男人们出力垦荒,我们……我们从未做过打家劫舍、危害乡邻的勾当啊。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们只求一块能活下去的地方,只求一口干净的饭吃……本以为能就此远离尘嚣,苟全性命于乱世之余……不想,不想五个月前,一伙如狼似虎的衙役,在一个姓王的班头带领下,突然闯入山中,说我们占用了皇家的公地,是‘聚众为乱’,是‘图谋不轨’,不由分说便将我们驱散,砸毁了我们的窝棚,踏烂了我们的菜地……几位反抗的弟兄当场被打成重伤,民女和另外几人便被绳索捆绑,押解至此,戴上这沉重的枷锁,成了……成了待审的囚犯!”

李自成静静地听着,面色愈发阴沉,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关震与戚睿涵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与凝重。若此女所言非虚,那这顺天府官府的行径,与当年逼得他们造反的明末贪官污吏,与那些纵容旗人圈地占田的满洲鞑子,何其相似,甚至更为可恶,因为这发生在标榜“永昌新政”、“爱惜民力”的新朝初期。

“你既言未曾为恶,入狱之后,为何不向主审官详细陈情?”关震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

卞慧娘泪水再次奔涌而出,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冲开道道污痕:“大人,民女何尝没有陈情?每次提审,那李主事……他便坐在上面,根本不听民女分辨,只说民女是翠红楼出来的娼妓,定性刁滑,所言俱是狡辩之词,是为了脱罪而编造的谎言。动辄便以刑具威胁,说若再不画押认下这‘聚众为乱’的罪名,便要动大刑,让民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民女……民女实在是惧怕那皮开肉绽、骨断筋折的酷刑,惧怕屈打成招啊!”

她抬起泪眼,望向李自成,那眼神纯净而绝望,带着最后的希冀:“陛下,民女深知自己出身微贱,娼妓之言,难以取信于人。但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民女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饥饿困顿之际,民女与山中同伴,宁可垦荒耕种,自行狩猎鸟兽,也未曾起过劫掠良善之心,为何……为何这官府不容我等一条活路,反要扣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将我等置于死地?这世道,难道就真的没有穷苦人说理的地方了吗?”

李自成胸腔内,一股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