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个人,无论他究竟是谁,这案子,最多查到胡强欺瞒上官、诓骗苦主,也就到头了。难道还能凭空变个活牛风出来指认你我不成?”
潘一楠急道,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可……可那尸体,毕竟不是……”他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警惕地看了看门口方向。
“那尸体面容据报已毁,身形与牛风相仿,又是数月之前下葬,谁又能断定他不是牛风?”关震打断他,目光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方杰民空口无凭,钱婆不知所踪,仅凭一个认了诓骗罪的胡强,攀咬得出什么?你二人现在要做的,是沉住气,一切如常,该审胡强审胡强,该寻钱婆寻钱婆,不可自乱阵脚。本官自有安排,保你们无恙。”
潘一楠与王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将信将疑。关震的镇定让他们惶恐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但一种隐约的不安感,却像水底的暗礁,始终存在。这位上官心思深沉如海,往日收受牛家乃至其他各方贿赂时,从不手软,手段亦是老辣,此刻面临如此局面,竟能如此气定神闲?莫非他早已布置好后路,甚至……准备在关键时刻,弃车保帅?
“部堂,”王硕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探着开口,同时从袖中摸索着取出两张折叠整齐的银票,脸上堆起谄媚而小心的笑容,轻轻推到关震手边的茶几上,“这是……这是牛家刚派人送来的,一点心意,各五百两,聊表寸心。牛成飞再三恳求,请您务必费心周旋,务必……”
关震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两张银票,脸上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嘲讽的笑意。他伸出两根手指,动作优雅而自然地将银票拈起,看也未看,便随意纳入自己宽大的袖袍之中。“嗯,牛成飞倒是个懂事的。知道轻重缓急。”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收下一件寻常物品,“你们回去,安心办你们的差事。天,塌不下来。”
见他如此干脆利落地收下银子,潘一楠和王硕心中那块高悬的巨石仿佛瞬间落地,两人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如释重负的谄媚笑容,连忙躬身行礼:“是是是,有关部堂这句话,下官等就放心了。下官等告退,部堂早些安歇。”
然而,当他们退出房门,走入那漆黑寒冷的夜色中,被凛冽的北风一吹,潘一楠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头望了一眼那扇已然紧闭、透出微弱灯光的房门,他扯了扯王硕的衣袖,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湮灭在风里:“王兄,关部堂今日……答应得是否太过爽快了些?这银子收得,连推辞一句都无……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王硕此刻心思稍宽,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不以为意道:“嗨,潘兄你就是多虑。他收了钱,就是应承了此事,大家便还在一条船上。他位高权重,难道还能害我们不成?走吧走吧,明日开棺,只要见到尸体,任凭那方杰民如何哭诉,陛下也不好再无凭无据追究下去,这事啊,就算过去了!”
翌日,巳时刚过,北京城西郊,牛家祖坟。
这是一片位于山阳处的家族坟地,背靠矮山,前临一条已然封冻的小河。北风毫无遮挡地掠过这片空旷之地,卷起地面积雪和枯草的残屑,发出持续不断的、呜咽般的声响。枯黄的草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光秃秃的树枝像无数双干瘦的手臂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在一片专门划出的、修葺得较为齐整的坟地区域,一座新坟显得格外醒目,不仅因为其封土高大,更因为那座汉白玉的墓碑,以及周围尚未完全枯萎的松柏装饰。墓碑上,“牛公风之墓”几个描金大字,在黯淡的天光下,依然刺眼。
此刻,这片平日寂静的坟地,已被大批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以及刑部衙役层层围住,气氛肃杀。外围,则是更多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他们揣着手,跺着脚,抵御着严寒,脸上交织着好奇、兴奋与对权贵之家秘辛的窥探欲,黑压压的人群,议论声如同潮水般低低地起伏涌动着。
李自成并未亲至,全权委任关震与戚睿涵主持。关震身着深青色二品官袍,外罩一件玄色貂毛斗篷,面色沉肃如水,站在坟前最前方。戚睿涵则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靛蓝便服,外罩一件深灰色棉袍,静静立在关震身侧稍后的位置,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却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在场每一个牛家相关人等的反应——尤其是被两名衙役看管着、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管家牛禄。数十名膀大腰圆、手持铁锹镐头的兵士,已然在坟冢四周就位,只待一声令下。
“时辰已到,”关震抬头看了看天色,声音不高,却带着官威,清晰地传遍全场,“开坟。”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