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轻轻吁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两张折叠整齐的桑皮纸银票,小心翼翼、近乎恭敬地放在关震面前的紫檀木茶几上,动作轻缓,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部堂大人运筹帷幄,洞悉世事,下官等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有部堂这句话,下官心里就踏实多了。这是……这是牛成飞牛员外,托下官务必转呈部堂的,各五百两,共计一千两,聊表心意,感念部堂此次回护周全之恩。”
关震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两张代表着巨额财富的银票,并未立刻去取,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斥责与疏离:“尔等这是何意?本官身为刑部尚书,执掌国家刑名,秉公执法,肃清奸宄,乃是分内之事,何谈恩惠?牛风既已‘病死’狱中,人证物证看似俱全,此案便当了结。牛成飞若真有心,不如多捐些银钱修桥铺路,周济孤寡,为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积些阴德,也好过行此等俗套。”
王硕何等机灵,立刻从关震那并未完全关死的门缝中嗅到了转圜的余地,连忙弯下腰,脸上堆起谄媚而热切的笑容,赔笑道:“部堂大人清廉自守,风骨铮铮,天下皆知,下官等更是感佩于心。只是……这牛成飞此番确是感激涕零,执意要谢。他说了,若部堂坚辞不受,他心中实在难安,日夜忧虑,只怕……只怕忧思过甚,心神恍惚之下,日后反而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牵连更广。况且,部堂明鉴,此次为了寻那合适的替死尸首,打点狱中上下,封锁各方消息,安抚苦主,打点衙役,也确实花费不小,牛家此举,也算是……也算是贴补些公用,免得部堂衙门为这等琐事靡费钱粮。”
关震沉默下来,目光重新落回那两张银票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太师椅扶手上又轻轻敲击了两下,仿佛在权衡利弊。密室里只剩下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终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颇为无奈的神情,仿佛是被下属和苦主的“盛情”所累,不得不做出妥协:“罢了。既然牛家执意如此,尔等又这般说项,本官若再推辞,反倒显得不近人情,冷了人心。只是,”他语气略重,强调道,“下不为例。此类事情,终究有损官箴,非我等读书人所应为。”
他伸出手,动作流畅而自然,用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拨,将那两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桑皮纸,无声无息地纳入了自己宽大的袖袍之中。
潘一楠和王硕见状,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咚”的一声落了地,脸上顿时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
“部堂体恤下情,顾全大局,下官等感激不尽,牛家更是铭感五内!”
“部堂放心,下官等定将部堂的教诲转达牛员外,令他严加管束族人,绝不再给部堂添乱。”
潘一楠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牛成飞还让下官带话,说区区千两白银,不足表达他感激之情的万一。他愿再奉上赤金七百两,以表诚心。只是如今风头尚紧,京城耳目众多,若直接将如此数量的黄金送入部堂府上,恐惹人注目,徒生事端……”
关震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哦?他待如何?”
潘一楠凑得更近,气息都喷到了关震的耳畔:“他打算让几个绝对可靠的心腹家人,假扮成从京畿来的果贩,在部堂您府邸附近的那条街市上寻个固定摊位,每日叫卖。那七百两金子,就藏在成色最好、堆头最大的那几筐时鲜水果之下,覆盖严密。您只需派个可靠稳重的下人,看似随意地去往那个摊位,借口府中需用,将那些‘上好’的水果悉数买回府中。如此,人不知,鬼不觉,金银便过了明路,纵有御史巡查,也只当是寻常采买,绝看不出破绽。”
关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快即逝的精光,他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此法……倒也还算周全细密。告诉牛成飞,此事若成,让他务必管好自己,更要严加约束他那宝贝儿子,深居简出,莫要再惹是生非,授人以柄。若再出半点纰漏,便是大罗神仙降临,也难救他牛家满门了。”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部堂考虑周详,下官等这就去安排,定将部堂的话原原本本带到!”潘、王二人连声应诺,脸上洋溢着轻松与喜悦,躬身作揖,一步步倒退着,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密室的门,闪身而出,仿佛生怕惊醒了什么。
厚重的房门被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密室内重新恢复了宁静,甚至比之前更加空旷。关震独自坐在昏黄的灯影里,身形被拉长成一个模糊而孤独的影子,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