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蛛丝马迹(2 / 7)

与戚睿涵书房那种带着思索氛围的凝重不同,牛府这间平日里用来接待普通访客的书房,此刻门户紧闭,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厚重的棉帘垂下,隔绝了内外,连一丝烛光都不愿泄露出去。

牛成飞屏退了所有下人,甚至连近身侍奉多年、最为信任的侍从都不得靠近书房十步之内,只留下跟随他几十年、头发已近乎全白、腰身总是微微佝偻着的心腹管家牛禄。他脸上白日里在祖坟前表演出的那种恰到好处的悲戚与惶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算计,以及一丝深藏眼底、不易察觉的焦灼。烛光下,他眼角的皱纹显得愈发深刻,如同干涸土地上的龟裂,每一道都刻满了权谋与岁月留下的痕迹。

“风儿必须立刻离开京城,一刻也不能再耽搁。”牛成飞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锦衣卫虽然暂时撤走了,表面上是迫于压力,但你我都清楚,那是陛下给我们的缓刑,是悬在头顶的利剑,绝非赦免。那个戚睿涵……”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的语调不由自主地阴沉了几分,“你我都知道,绝非易与之辈。他就像一条嗅到了血腥味的猎犬,狡诈而顽固,绝不会轻易松口。陛下……也只是暂缓,以观后效,绝非罢手不究。”

牛禄佝偻着腰,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稍大一点声就会惊破这脆弱的平静:“老爷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帖,老奴亲自盯着,绝无疏漏。西厢房那座假山下的密道,自老爷当年督造府邸时秘密修建,多年来未启用,前两日已派最可靠的人手暗中清理通畅,出口直通城外三里坡的废弃土地庙,那里荒草丛生,人迹罕至,最是安全。马车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青幔小车,毫不惹眼,干粮、饮水足够三五日之用,车夫是家中多年的老人,背景干净,家小都在我们掌控之中,绝对可靠。万事俱备,只等少爷动身。”

“嗯。”牛成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更深的忧虑。他站起身,步履略显沉重地走到那排顶天立地的书架旁。目光如同梳子一般,细细扫过那些摆放整齐、书脊泛黄的线装书。他伸出手,手指在某些书册上停留,然后熟练地、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挪动了几本看似寻常的《资治通鉴》和《论语》,露出了后面一个与墙壁颜色、纹理几乎融为一体的、毫不起眼的木质机括。那机括做工精巧,若非知情者,绝难发现。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这细微的颤抖暴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轻轻旋动了那个机括。只听一声极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咔哒”声,沉重的、装满书籍的书架,竟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尺许,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泥土腥味和陈年霉味的凉风,立刻从洞内涌出,吹得书案上那盏孤灯的烛火一阵剧烈摇曳,明灭不定,将他映在墙上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让风儿从这条路走,”牛成飞的声音在空洞的入口处回荡,显得格外幽深冰冷,“务必小心,避开所有耳目,无论是官是匪,是人是鬼,一个都不要看见。”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告诉他,一路南下,不要走官道大路,尽量绕行偏僻小道,昼伏夜出,直奔济南,去找他二叔牛思客。没有我的亲笔密信,绝不可擅自回京!切记,切记!若敢违逆,就不再是我牛成飞的儿子!”

牛禄深深躬身,应了声“是”,随即转身,对着那黑洞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密道口,发出几声模仿夜枭啼叫的暗号,声音惟妙惟肖。片刻后,一阵窸窸窣窣、带着迟疑和慌乱的声响从洞内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用深色头巾包住大半张脸的年轻男子,有些狼狈地从狭窄的通道中钻了出来。他身形不算高大,动作间带着富贵子弟罕有的笨拙,脸上虽被头巾遮掩大半,但裸露出的部分皮肤显得苍白,眼神闪烁不定,既有劫后余生的侥幸,更多的却是对未知前路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此人,正是本该躺在棺材里、被朝廷认定已“暴病而亡”的牛府公子,牛风。

“爹!”牛风看到负手而立、面色沉肃的牛成飞,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显而易见的颤抖,腿一软,几乎要当场跪下去。

“起来!”牛成飞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虽隐含着斥责,但那双锐利的眼中还是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心疼与无奈。“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小包裹,不由分说地塞到牛风手里,触手坚硬,显然是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