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万国衣冠拜冕旒(3 / 7)

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来自更遥远国度的面孔:头缠白布、留着浓密卷曲胡须的波斯和阿拉伯商人,眼神精明,彼此低声交谈着;皮肤黝黑、眼窝深陷的榜葛剌和古里使者,穿着宽松的棉布长袍,眼神中带着对陌生环境的警惕与好奇;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紧身双排扣礼服、颈系领结、头戴着或银白或棕黄假发的葡萄牙人和英国人,显得矜持而注重仪表;还有几位穿着黑色或深红色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的意大利传教士,神情肃穆,不时在胸前划着十字。

而在这些人群中,几位头插鲜艳羽毛、脸上绘有红黑彩纹、身着原始兽皮或编织粗布衣的印第安部落代表,显得格外突兀,他们好奇地、几乎是毫无保留地打量着周围金碧辉煌的宫殿、威严的仪仗和密密麻麻的人群,眼神中充满了未加掩饰的敬畏、惊叹,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语言低声交谈形成的嗡嗡声,像一群巨大的蜂群在低鸣,混合着浓郁的香料气味、皮革鞣制后的味道、不同人种身上散发出的体味,以及远处飘来的檀香,形成了一幅真正意义上既视觉又嗅觉的“万国衣冠冕旒”画卷。戚睿涵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复杂的气息,仿佛就是这个时代“全球化”最初的味道。

“宣——各国使臣入殿觐见——”司礼太监那悠长、尖细而极具穿透力的唱喏声,如同一条无形的鞭子,骤然划破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所有的低声议论瞬间停止,广场上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只有旗帜在风中舞动的声音和人们不自觉放轻的呼吸声。

在鸿胪寺官员清晰而低沉的引导下,各国使臣按照事先反复排演好的次序,整理衣冠,神情变得庄重,鱼贯步入那巍峨雄伟、殿顶铺满金色琉璃瓦的皇极殿。殿内光线略暗,更显深邃,巨大的盘龙金柱支撑着高阔的殿顶,地面光可鉴人。李自成端坐于高高的九龙金漆宝座之上,头戴翼善冠,身着赭黄色衮服。他面容沉静,目光平和却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不怒自威。内阁首辅李岩、次辅牛金星、军师宋献策等重臣,分列丹陛两侧,同样神色肃然。

觐见大典庄重而漫长,如同一次精心编排的宏大戏剧。每一位或每一组使臣上前,在鸿胪寺官员的高声唱名下,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通过通译官,转达其国君或部落首领对永昌皇帝、对大顺天朝的敬意与祝福,并呈上用金盘或锦匣盛放的国书和礼单。

贡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有鸽卵大小的各色宝石、浑圆莹润的珍珠、弯曲巨大的象牙、纹理独特的犀角、香气扑鼻的龙涎香及各种热带香料、纹理精美的紫檀木和花梨木、齿轮咬合发出清脆滴答声的机械钟表、图案繁复华丽的波斯地毯和印度呢绒、盛在琉璃瓶中的异域奇花异草种子,乃至被关在镶嵌金丝鸟笼中的五彩金刚鹦鹉、羽毛如缎的孔雀等珍禽异兽。来自美洲部落的使者,献上了用无数艳丽鸟羽编织成的巨大斗篷、造型古朴夸张的黄金面具和胸饰,以及一些用小巧皮囊装盛的、众人从未见过的作物种子——玉米、土豆、番茄,这些在另一个时空曾深刻改变中国农业结构的物种,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李自成大多只是微微颔首,神情看不出太多波澜。偶尔,他会对一些特别珍稀或构造巧妙的贡品,比如一座结构极其复杂的自鸣钟,或者一株从未见过的植物,开口询问一两句,声音沉稳,通过通译转达。整个过程在严格到近乎刻板的礼仪规范下进行,秩序井然,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辞,都经过反复锤炼,不容丝毫差错,无声地彰显着天朝上国的赫赫威仪与泱泱气度。

戚睿涵在一旁静静观看,心中感慨万千,如同潮水般起伏不定。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原本历史轨迹中,满清中后期那种万马齐喑、夜郎自大、最终被动挨打的局面,以及近代以来,在列强坚船利炮下,一次次被迫签订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的屈辱记忆。而如今,眼前这片“万邦来贺”的景象,虽然表面上同样建立在以中国为“天朝中心”的朝贡体系之上,但其内核却截然不同。这不是暮气沉沉的帝国沉湎于往日荣光的自恋幻梦,而是大顺王朝通过主动开拓海权、肃清沿海倭寇与西方殖民者滋扰、以相对平等进取的姿态与外界交往所带来的结果。这是一种积极向外、充满活力的自信,而非固步自封、排斥外物的自恋。

“……至少我们坚持对外开放,可以努力避免那后来的百年屈辱史。”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袁薇之前在某次深夜长谈时说过的话,语气坚定。是的,历史的车轮,在这里,因为他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干预,的确拐了一个巨大而方向不同的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