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透气,海外番邦最是喜欢;再有就是纸张,临川的棉纸可是远近闻名。许多人家,农闲时节,就组织起来,纺纱织布,烧瓷做纸,贩运到沿海港口,或是直接卖给这些来此坐庄收购的番商,赚的钱钞,可比光守着几亩田地多多了。老百姓手里有了余钱,自然舍得吃穿用度,给孩子扯块新布,给家里添件瓷器,隔三差五割点肉,打壶酒,这街面上,自然就热闹起来了。不瞒您几位说,如今寻常百姓家,隔三差五见点荤腥,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就是小老儿我,这月俸也能让家里妻儿吃得油光水滑。”他说着,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戚睿涵适时插话问道:“方才听差官大哥几次提及曾知府,但不知这位府尊官声具体如何?我等行商,也需知晓地方父母官的脾性。”
提到知府,差役的神色更是恭敬了几分,腰板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些:“我们曾玄机曾大人,那可是个难得的好官。清廉正直,爱民如子。平日里布衣蔬食,极为简朴。劝课农桑,兴修水利,那是亲力亲为,时常青衣小帽就到乡间地头查看苗情,或是到河堤工地巡视。整顿吏治,更是毫不手软,上任之初就处置了几个贪墨舞弊、欺压良善的胥吏,对待我们这些底下人,也是恩威并施,该赏的绝不吝啬,该罚的也绝不姑息,从不无故克扣薪饷。府衙里面,如今是弊绝风清,谁也不敢胡乱伸手,盘剥百姓。百姓们都说,能遇上曾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是咱们抚州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番话说得恳切由衷,听得戚睿涵六人心中暗赞。这不仅仅是官样文章,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可。看来李自成和大顺朝廷在吏治整顿和地方治理上,确实下了真功夫,也取得了切实的成效。这抚州府的景象,便是最有力的明证。
谢过了那位健谈而自豪的差役,六人继续漫步。他们刻意避开主干道,转入相对安静的巷弄。但见青石板路略窄,却更显幽深,两侧民居白墙黛瓦,马头墙高低错落,门楣窗棂上往往有精致的砖雕木刻,虽历经风雨,仍可想见当年的匠心。庭院深深,偶尔有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从虚掩的门扉内传出,间或夹杂着妇人督促功课或炊具碰撞的声响,更添生活气息。
几处巷口还有数人合抱的老槐树或香樟树,枝叶繁茂,在地上投下大片清凉的阴影。树下有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干净的葛布衣衫,坐在小马扎上,或悠闲品茶,或凝神对弈,旁边或许还蹲着一两只慵懒的狸花猫,对于过往行人毫不在意。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袁薇轻声对走在身边的戚睿涵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以前在课本上看到‘盛世’、‘治世’这样的字眼,总觉得有些抽象,隔着一层纱。今日见了这抚州城,从城外的稻田,到城内的街市,再到这寻常巷陌里的生活气息,才算真切体会到何为‘治世’之象。百姓能安居乐业,各得其所,幼有所养,老有所安,这便是最大的仁政了。”
戚睿涵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低声道:“是啊,我们当初奋力改变历史,在那关键节点上拼尽全力,不就是为了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吗?避免那数百年的屈辱与沉沦,让华夏文明能沿着一条更健康、更开放的道路走下去。虽然前路依然漫长,但看到眼前这一切,便觉得当初所有的冒险与付出,都是值得的。”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安宁,看到了那些已然被扭转的、充满血泪的时空轨迹。
时近正午,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各种食物混合的香气。六人腹中也有些饥馑,便寻了一家门面干净、客人颇多的酒楼,招牌上写着“临川阁”三字。步入店内,跑堂的小二热情地迎上来,见他们气度不凡,直接引到了二楼一个临窗的雅座。
坐下后,开始点菜。作为地道的赣菜,辛辣鲜香是其主要特色。刁如苑兴致勃勃地看着水牌(菜单),说道:“既然到了抚州,这当地的特色可不能错过。听闻抚州菜兼收并蓄,味重鲜辣,我们可得好好尝尝。”她转头问小二,“小哥,有什么推荐的招牌菜?”
小二如数家珍地报来:“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那可要来一份我们抚州最拿手的‘临川牛杂’,用的是最新鲜的牛肚、牛心、牛肠,配以十几种香料和本地特产的辣椒、芥菜籽一同熬煮,味道那叫一个醇厚香辣!还有‘金溪鱼丸’,用鲜活草鱼肉手工刮制,嫩滑弹牙,汤头鲜美。‘黎川糍粑’软糯香甜,可以当主食。若是敢吃辣,‘麻姑三杯鸡’不可不试,是用麻姑酒、酱油、猪油各一杯,不加汤水,煨制而成,香气扑鼻。还有清爽的‘藕丝炒藠头’、‘鄱阳湖银鱼蒸蛋’……”
听着小二的介绍,几人都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