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华被这雷霆般的效率震了一下,稍顿后,也迅速提笔:“下官领命!即刻行文各镇!并拟旨申饬祖大寿,言明饷银已在途中,令其务必安抚军心,戴罪立功!若再生异动,定严惩不贷!同时,”他看向侍立一旁的王承恩心腹小太监,“请王公公以监军身份,密令龙鳞卫在辽将官,严密监控祖大寿部一切动向!有异动,即刻密报!”
值房内,指令的下达、人员的进出、文书的传递,快而不乱,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转动。袁可立亲自提笔,将内阁对此事的处理意见(票拟)迅速写好。但他并未按常规流程交由中书舍人下发六科审核,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黄铜钥匙,打开一个置于案头的特制玄铁密匣,将票拟郑重放入,盖上首辅银印,再以特制的火漆封口——那火漆印纹,赫然是一个独特的龙鳞图案。
“来人!”袁可立沉声道。
门外龙鳞卫应声而入。
“将此密匣,急送通政司‘帝党秘折’专房!加‘帝党秘折’火漆封印!任何人不得拆阅,直呈御前!”(这道命令,彻底绕过了庞大的官僚体系,建立了直达皇帝的高效决策通道。)
一种迥异于旧日内阁拖沓、推诿、清谈的全新气象,在这弥漫着硝烟与危机气息的文渊阁值房中,悄然生成,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尾声:暗流与曙光**
文渊阁值房的轩窗之外,凛冽的寒风依旧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枯叶,拍打着窗棂。然而,值房内却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急促的脚步声、低沉的指令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交织成一首与窗外寒风搏斗的激昂乐章。
几乎在袁可立密匣送出的同时,一骑背负着同样玄铁密匣的龙鳞卫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宫门侧一道不起眼的小门,马蹄铁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溅起火星,直奔通政司内新设的、由龙鳞卫把守的“帝党秘折”接收处。这条隐秘而高效的通道,是新帝党体系运转的生命线之一。
乾清宫暖阁,朱啸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两份密报。一份是袁可立从文渊阁送出的玄铁密匣,一份是孙承宗从辽东前线飞马送来的军情原件。他迅速打开袁可立的匣子,扫过那份条理清晰、应对果断的票拟,又拿起孙承宗那字字千钧的告急文书。
年轻的皇帝提笔,饱蘸朱砂,在孙承宗的军报上,力透纸背地批下:
“朕已悉!新阁初立,运转如臂使指!粮饷军械,已在路上!先生放手施为,朕与先生,共守国门!此心昭昭,天日可鉴!”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南,一处隐秘的河港码头。虽已是深夜,但几艘大船正在紧张装货。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照亮了船头飘扬的皇家商会旗帜。码头上,张国纪的心腹管事正与几位徽商巨贾围着一张方桌。桌上,摊开的是一摞摞代表着巨额财富的盐引、茶引契约,以及一份列满了辽东急需粮食物资的清单。气氛紧张而微妙。
“张管事,非是在下推脱,”一名徽商抚着山羊胡,眼神精明地闪烁,“辽东凶险,海路难测,这粮价…风险太大,得再加两成利。”
张国纪的心腹管事面沉似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陈老板,这是皇差。赚,大家一起赚。误了事…龙鳞卫的刀,可不认得什么徽商总会。总办大人说了,钱,商会不会少一文。事,必须办成。您,掂量清楚。”徽商脸色微变,看着对方眼中那抹属于皇家鹰犬的冷厉,终于咬了咬牙,在契约上按下了手印。皇家商会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无声的宣告。
而在京师某个阴暗的角落,几个被清洗出内阁、削职为民的旧日高官,正借着酒意聚在一起。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们扭曲而怨毒的脸。
“帝党?哼!袁可立老匹夫!孙承宗拥兵自重!徐光启弄奇技淫巧!张国纪?一个卑贱商贾!竟也登堂入室,位列阁臣?简直荒谬绝伦!滑天下之大稽!”一人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
“还有那什么‘督师辅臣’、‘秘折专奏’?乱命!这是乱命!祖制荡然无存!我看他朱啸小儿,就是第二个武宗、熹宗!”另一人咬牙切齿。
“看吧!看他们能撑几时!辽东就是个无底洞!祖大寿那帮骄兵悍将是好相与的?等建奴大军一到,宁远一破,就是他们这群‘帝党’的死期!到时候,看谁去给陛下哭丧!哈哈哈!”疯狂而怨毒的笑声在斗室中回荡。
他们沉浸在对未来的诅咒和臆想的胜利中,却浑然未觉,窗外屋檐的阴影深处,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灰影”,正无声地记录着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