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如是出来,他眼睛一亮,收起折扇,嬉皮笑脸地拱手:
“柳大家,可算见到你了!周某近日偶得一本宋版《乐章集》,想着柳大家精于词律,特来请教,还请移步对面酒楼,容周某细细道来?”说着,便示意家丁上前,隐隐有胁迫之意。
“周公子!”柳如是后退一步,声音凛然,“本官乃朝廷命官,此地是皇家印书馆所在,岂容尔等放肆!鉴赏古籍,自有规矩,岂是深夜强邀之理?请你立刻带人离开!”
“朝廷命官?哈哈!”周海嗤笑一声,面露不屑,“柳大家,别说你这六品编修,便是应天府尹,见了家父也要客气三分!今日这酒,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他手一挥,家丁们便欲上前。
“放肆!”一个沉稳而带着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寒冰坠地,瞬间冻结了场面的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两人。为首者身着玄色常服,看似寻常富家公子,但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负手而立间,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自然流露,让喧闹的周海等人心头一窒。
他身旁跟着一名魁梧汉子,面容冷峻,眼神扫过周海及其家丁,让他们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意。
正是天启皇帝朱啸与其贴身护卫龙三。
周海被打断,十分不悦,但见朱啸气度不凡,强压着火气,斜眼问道:“你是何人?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朱啸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目光直接落在柳如是身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柳如是娇躯猛地一颤!是他!绝不会错!尽管时隔八年,尽管他身着便服,但那深邃的眼眸,那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她记忆中天启八年召见时,以及无数次在梦中萦绕的身影完美重合!
她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樱唇微张,那声“陛下”几乎脱口而出!
朱啸反应极快,用一个极其轻微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制止了她。
柳如是瞬间领会,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但眼中的激动、难以置信以及那深藏了八年的倾慕与委屈,却如潮水般涌上,让她眼眶微红。
她迅速敛衽一礼,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微颤:“多……多谢这位公子出言相助。”
朱啸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即目光冷冷地转向周海:“强闯官署,胁迫命官,按《大明律》,该当何罪?”
周海被朱啸的气势所慑,但仗着地头蛇的威风,仍强自镇定:“你……你少吓唬人!在这南京城,我周家就是规矩!你……”
“龙三。”朱啸不等他说完,淡淡吩咐。
“是!”龙三应声上前,一步踏出,那股久经沙场、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血腥杀气毫无保留地弥漫开来。他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冰冷地盯着周海。
周海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被这如有实质的杀气一冲,只觉得双腿发软,后面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身后的家丁更是噤若寒蝉,连连后退。
“滚。”朱啸只吐出一个字。
周海如蒙大赦,再不敢多言一句,带着家丁连滚爬爬地逃离了墨香阁,狼狈不堪。
风波暂息。柳如是心潮起伏,她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稳定心神,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卷书册,姿态优雅又不失恭谨:“今日承蒙公子解围,感激不尽。此乃小女子近日主持刊印的《花间集补注》,内有少许拙见批注于上,若公子不弃,聊表谢意。” 她递上书册,眼含期待。
朱啸看着她清澈而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眸,接过书册。触手温润,墨香清雅。
他随手翻阅,见批注精当,字体清秀俊逸,心中不由赞许。“柳总编修有心了。早就听闻总编修才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公子过奖。”柳如是心中暗喜,趁机低声道,声音仅二人可闻,“公子……一别经年,风采更胜往昔。妾身……心中一直感念当年知遇之恩。”
她巧妙地点出旧事,流露出深藏的情谊。“不知公子下榻何处?明日……明日午后,小女子可否将近日整理的几卷关于海外风物的杂记送去?其中或有公子感兴趣的新奇见闻。”
朱啸看着她,想到她身处印书馆,消息灵通,或可了解更真实的金陵动态,便点了点头:“我暂住城南‘悦来客栈’甲字院。柳大家若有暇,明日午后可来一叙。”
柳如是闻言,眼中绽放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光彩,盈盈一拜:“谢公子!明日定当准时拜访。”
朱啸颔首,转身向素月离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