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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不算响亮、却沉闷如雷的拍案声陡然响起!
朱元璋的手掌按在册页上,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铁锥,直刺沈涵:“沈涵!”
“臣在。”沈涵心头一凛,立刻躬身。
“你这册子上写,‘未敢擅专’?”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那咱问你,这扬州上下,还有你稽核文牍处,如今还有谁不知道,这案子查到了咱的老家凤阳?!嗯?!”
这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沈涵知道,这是预料之中的风暴,他必须承受,也必须解释。
“陛下明鉴!”沈涵撩袍跪倒在地,声音却尽量保持稳定,“扬州案涉案人员众多,资金流向盘根错节,臣等依据账目与口供追查,线索确实指向凤阳。此事在扬州核心办案人员中,如毛骧指挥使、臣及少数几位核心属官,确已知晓。然臣等深知此事千系重大,故所有相关原始凭证、口供,均已严格封存,所有知情人员,皆已严令禁口。对外,三司会审之卷宗,绝不会出现‘凤阳’二字。臣等绝无半分借此邀功或扩散消息之心,唯有恪尽职守,将实情密奏于陛下驾前,一切听凭圣意独断!”
他这番话,既承认了部分知情的事实,避免了欺君之嫌,又强调了保密措施和忠诚,将最终裁决权完全交还皇帝。?看+书-屋~小.说/网- .首¨发,
朱元璋盯着伏在地上的沈涵,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殿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良久,那迫人的压力稍稍收敛了一些。
“……起来吧。”朱元璋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咱知道,你们是实心用事,查到这一步,不是你们的错。”
沈涵心中稍定,谢恩起身,感觉内里的中衣已被冷汗浸透。
“凤阳,是咱的根。”朱元璋的目光再次投向虚空,语气变得有些悠远,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似是怀念,又似是某种冰冷的决绝,“当年跟着咱从淮右出来的老兄弟,有不少人,后来把家安在了那里,觉得离咱近些,沾些皇气,光宗耀祖……时间久了,人心就变了,觉得那里是天高皇帝远,是法外之地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带着血腥气。沈涵屏息静气,知道此刻任何插话都是不明智的。
朱元璋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沈涵脸上,那点悠远瞬间被锐利取代:“这条线,你心里有数就行。三司会审,只审周德兴、王瑾,以及他们在扬州犯下的罪行!涉及凤阳的一切,到此为止,暂不深究,亦不准对外泄露半分!听懂了吗?”
“臣,明白!”沈涵立刻应道。这是最明确的指示,也是当前最稳妥的处理方式。皇帝需要时间权衡,需要更稳妥的手段来处理这颗长在帝乡的毒瘤。
“明白就好。”朱元璋身子微微后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御座光滑的扶手,“说说吧,对即将开始的三司会审,你怎么看?周德兴那个杀才,还有宫里那个没卵子的货,他们的党羽,能眼睁睁看着你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话题终于转回了明面的战场。沈涵精神一振,知道这才是今日奏对的核心之一。
“回陛下,臣预料,三司会审必是一场硬仗。”沈涵言辞清晰起来,“对方明面上或许不敢直接否认罪证,但必然会千方百计进行狡辩、脱罪。可能的策略,臣推断有三。”
“其一,混淆是非,将贪腐重罪淡化为‘程序瑕疵’或‘经办人员失察’,试图为周德兴等主犯开脱核心罪责。”
“其二,断尾求生,推出中低层官员乃至已死之人顶罪,将所有罪责揽下,切断追查上层保护伞的线索。”
“其三,”沈涵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可能会反咬一口,污蔑臣等稽查人员办案酷烈、罗织罪名,甚至……构陷勋贵,试图将水搅浑,转移视线。”
朱元璋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他们也就这点能耐了。断尾求生?哼,咱这次,要连他们的头一起剁下来!至于反咬……”他目光扫过沈涵,“你怕吗?”
“臣不怕构陷。”沈涵抬头,迎上皇帝的目光,语气坚定,“稽核文牍处行事,一切以数据、账目、物证、口供为凭,皆有存档可查,流程清晰,经得起任何复核。臣等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朱元璋似乎对这句回答颇为满意,手指在扶手上重重一点,“那你就给咱挺直了腰杆,把这桩铁案,在三法司那些老油条面前,钉死了!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