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锅底灰比圣旨还烫手(2 / 3)

……”她喉结动了动,指甲轻轻刮过碗沿的豁口,“现在小柱该在天上看我呢。”

林晚儿站在灶侧,袖中还留着昨夜磨灰时的刺痛——指尖的血痂蹭着《共约》残页,纸角的焦痕硌得手背发麻。

她望着田三婆佝偻着腰往行军锅里倒米糊,浑浊的米糊坠进锅底时溅起小朵水花,像极了昨日子时她滴进砚台的血珠。

“婶子。”她轻声唤,田三婆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露,“您看。”她指向人群——吴二狗举着拓印的《共约》站在最前,纸页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凡炊者自有权”几个烬墨字;柳五爷的粮袋敞着口,黄豆、糙米、黍米混在一起,在晨光里闪着金亮的光;陈阿婆的拐棍敲在青石板上,“笃笃”声比往日有力三倍,她怀里的焦炭被布帕裹着,边角却已蹭掉,露出内里暗红的灶痕。

“该动火了。”田三婆突然开口,声音像敲在铜盆上的响。

她抄起火钳捅开灶口的封泥,红泥簌簌落进灰堆,露出底下半块砖——正是昨夜林晚儿划下火星的母灶残砖。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孙铁针的面团“啪”地摔在条凳上,刘二柱的修渠铲往地上一拄,震得青石板嗡嗡响:“拆!”

三十双手同时按上封泥。

林晚儿看着田三婆的指甲缝里嵌进红泥,这次她没缩手,反而加了把劲,碎泥顺着指缝往下淌,在腕间勒出红痕。

“当年他们封我家灶,我躲在柴房哭,小柱趴在灶台上喊‘娘,我不饿’。”老人的声音突然拔高,混着封泥碎裂的脆响,“今天我要让他听见——娘的锅,烧得比谁都旺!”

“轰”地一声,最后一块封泥落地。

田三婆抄起火折子,火绒在灶膛里“呲啦”窜起,映得她脸上的皱纹都泛着金红。

“添柴!”柳五爷吼了一嗓子,粮袋里的干柴“哗啦啦”砸进灶膛,陈阿婆挤到最前,抖着手解开布帕,那块焦炭“当”地掉进火里,“这是我打死那两个抢粮的人时,灶里崩出来的。”她抹了把脸,眼泪掉进火里“滋”地冒白烟,“他们说我是杀人婆子,可我护的是锅——今天,我要为这口锅活。”

炊烟腾起的刹那,林晚儿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烟柱冲破晨雾,像支利箭直刺天空,把转运使司的朱批告示都撞得晃了晃。

她数着烟里的层数:最底下是田三婆的黑米香,接着是柳五爷的黄豆焦香,陈阿婆的灶石混着松柴的清苦,最后是吴二狗偷偷塞进去的野葱——这孩子总说“没葱的饭不叫饭”。

正添柴间,巷口突然传来铜锣闷响。

“让开!”差头的声音像块砸进粥锅的石头,二十个差役举着铁锤、火钩挤进来,油皮靴踩得青石板“咔嗒”响。

林晚儿的后颈突然发紧——这是“舌底签”情报网训练出的直觉,她瞥见吴二狗的乞儿褂子在人堆里闪了闪,少年冲她眨眨眼,手指在胸前划了个“三”——三百六十人,正好是北巷的户数。

“反了你们!”差头的铁锤砸在灶沿上,火星子溅到田三婆的蓝布衫上,烧出个小窟窿。

老人低头看了眼,突然笑了:“当年粮官的鞭子抽在我背上,也烧出过这样的窟窿。”她伸手摸向行军锅,揭开木盖,热气裹着饭香“呼”地扑出来,“可饭熟了,香还是要飘。”

“饭熟之声,即民心所响。”韩九姑的盲杖“咚”地敲在地上,这是《共约》第一条的暗号。

三百六十人同时捧起碗——碗里是刚出锅的糙米饭,蒸汽氤氲着,模糊了差役们的眉眼。

赵三槐挤到前排,怀里的旧账册被他攥得变了形,“你们的公文写在纸上,”他翻开账册,内页夹着半张烧焦的《共约》,“我们的契约烧在灰里——这锅底的字,比圣旨还烫手!”

差头的铁锤悬在半空,手背上的青筋跳得像条蛇。

他望着前排陈阿婆碗里的饭,老人眼角的泪还挂着,却把饭往他跟前送了送:“吃一口?我护了半辈子的粮,煮的饭香着呢。”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林晚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孙铁针的面团在揉,刘二柱的铲头在蹭地,连盲眼的韩九姑都把竹杖竖得笔直,像杆旗。

“走!”差头突然甩了铁锤,油皮靴在青石板上敲出急响。

林晚儿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听见田三婆的锅铲“当”地敲在锅沿上,“饭还热着,都来盛!”人群哄地围上去,吴二狗的乞儿褂子被扯得东倒西歪,却还举着《共约》喊:“下顿我要加野葱!”

月上柳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