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贪墨账本(1 / 2)

春桃赶着马车从西角门悄悄出去,天还未亮,街上冷冷清清,连个行人都不见。

薛明蕙蜷在车厢的暗格里,披帛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她袖中攥着一方丝帕,手心早已沁出汗来,帕子被捏得发烫。

昨夜咳出的血已干涸,凝成暗红印记。可她指尖轻轻一碰那痕迹,心口便猛地一抽,仿佛被人狠狠揪住。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每逢月圆之夜,她的预知梦格外清晰、准确。

今晨她梦见张炳文抱着一只黑漆木箱,自贡院东巷走过,行至老槐树下时停下,蹲身系鞋带,箱子随意搁在石阶边上——仅有三秒,无人看管。

梦中风向朝北,他右靴沾泥,左手护着箱角,神情紧张。

她一醒,立刻命春桃备车,一句多余的话也未说。

马车停在贡院外的小巷口,离那棵老槐树不过几步之遥。她掀开暗格,轻巧滑下车,贴着树影伫立。

清晨寒气顺着裙摆攀爬而上,她纹丝不动,只咬了下舌尖,一口心血涌上喉头,迅速抹在丝帕上。

血刚沾帕,其上纹路竟微微发亮,眼前景象随之浮现:张炳文果然会在拐角处驻足,低头整理绑绳,木箱将置于青石阶第二级。

时间将近。

她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萤石粉,紧紧夹在指缝间,目光死死盯住巷子深处。

梆子敲过三更,脚步声由远及近。两名挑夫模样的人前后而行,中间那人抱着木箱,正是张炳文。他穿着灰布长衫,领口磨得泛白,背微驼,走路还不时回头张望,分明心虚。

薛明蕙屏息凝神。

三人行至槐树下,张炳文果然蹲下身,开始解右脚绑带。木箱随手放在石阶上,离他手边不到半尺。

就是此刻!

她手腕一抖,萤石粉如细沙洒出,在夜色中泛着微光,悄然落在张炳文的脖颈与额头。这粉末遇汗即显光,他猛然一颤,手一滑,绑带松脱,整个人扑向前方,“咚”地一声膝盖磕在石阶上,疼得龇牙咧嘴。

“谁?!”他惊叫抬头。

薛明蕙已拾起木箱,退后两步,立于月光之下。她未逃,亦未躲,只是静静望着他。

“大人慌什么?”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不过是一点药粉,沾了又不会丧命。”

张炳文脸色骤白,挣扎欲起,脚下一滑,又被碎石绊倒,一屁股坐回地上。他瞪着她:“你...你是何人?此乃官物,岂容私取?”

“官物?”她冷笑,抬手掀开箱盖,抽出一本账册翻看,“靛蓝墨书写的科举名单,每页加盖私人印鉴,字号杂乱无章。你也敢称这是官家之物?”

张炳文嘴唇直抖:“你不懂...这不是你能碰的!”

“我懂。”她合上账册,指尖轻抚封面,“三年来,二皇子借你之手敛银逾百万两,买通考官、调换试卷、篡改名次。每一笔勾当,皆记于这靛蓝墨中...与北狄商队往来的密账,用的是同一种墨。”

张炳文猛然抬头,眼中掠过一丝惊惧。

她盯着他:“你以为自己是幕后操盘之人?其实不过一条狗。他们让你搬运此箱,便是要将你当作替罪羊。明日账本失踪,第一个落网的,就是你。”

“胡说!”他怒吼着扑上前抢夺,脚下萤石粉湿滑,踉跄几步,“砰”地撞上墙根,半晌爬不起来。

薛明蕙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马车。春桃掀开车帘,她将箱子塞入暗格最底层,压在几卷旧书之下。刚坐下,胸口一阵闷痛,喉头腥甜直涌。她咬牙强忍,从荷包中摸出半截断玉簪,抵在眉心。

凉意渗入,头痛稍缓。

“回去。”她低声吩咐。

春桃扬鞭,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声响。雾气渐浓,远处钟楼传来四更鼓声。

车厢昏暗,她倚靠角落,手指一遍遍摩挲账册封面。那靛蓝墨迹在幽暗中泛着冷光,宛如水底浮起的藻草。

她认得这种墨——去年冬日,她在崔姨娘焚香的灰烬中曾嗅到相似气味,当时未在意,如今才明白,那是传递密信的标记。

马车驶过窄巷,忽地颠了一下。她睁眼,发现账册边角露出半片纸条,似是匆忙夹入。

抽出一看,竟是半张名单,列着数人姓名,每人名后标注银两数额。最后一行写着:“张炳文,三千两,事毕除名”。

她凝视那行字,嘴角缓缓扬起。

原来,他们早就要他死。

马车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