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馆怨魂
凌晨三点,伦敦郊区的圣米歇尔殡仪馆被浓稠的黑暗包裹。消毒水、福尔马林与腐朽花朵的气味在低温中交织,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这座由废弃教堂改造而成的建筑。艾拉·赖特将最后一套裹尸布叠好,指尖触到布料边缘磨损的经纬时,冷藏区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编号37的柜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向外滑动,露出一道漆黑的缝隙。
半小时前,这辆载着无名女尸的灵车在暴雨中抵达。警方的移交单上写着“低温猝死”,尸体在泰晤士河下游的芦苇丛中被发现时,裹着一条浸透河水的黑色蕾丝长裙,金发纠结如冻硬的海藻,苍白的脸颊上凝着一层薄冰,睫毛上还挂着未融化的霜粒,仿佛只是在寒夜中沉沉睡去。艾拉做了三年夜班防腐师,见过烧焦的残骸、车祸后扭曲的肢体,甚至遭遇过尸体突然排气的尴尬,但今晚,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跳得异常急促。
她戴上双层橡胶手套,推着不锈钢操作台走向冷藏柜,靴底踩在瓷砖地上,发出单调的“咯吱”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无限回荡。柜门完全弹开的瞬间,一股并非来自冷藏柜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类似老玫瑰的甜腻香气——那是尸体腐败到一定阶段才会产生的气味,可这具女尸明明标注着“死亡不超过72小时”。艾拉皱起眉,伸手去托女尸的肩颈,指尖刚触到布料,就感觉到下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起伏,像是……呼吸。
“不可能。”她猛地缩回手,后背已渗出冷汗。殡仪馆的冷藏柜恒定温度为零下二度,尸体细胞早已凝固,绝不可能有呼吸起伏。她强压下恐惧,拿起医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粘连在皮肤上的蕾丝裙摆。布料脱落的瞬间,操作台上的无影灯突然闪烁了三下,光线骤暗,艾拉的呼吸在这一刻骤然停滞。
女尸的手腕上,一道新鲜的伤口正缓缓渗血。暗红色的血珠不是凝固的血块,而是像活人受伤般,一滴、两滴地落在不锈钢台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与冰冷的金属碰撞出诡异的共鸣。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伤口边缘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粉色,完全没有泡水后的浮肿与发白。艾拉颤抖着翻开警方的尸检报告,上面清晰地写着“全身无外伤,肺部积水,符合低温溺水特征”。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那是女尸的手,原本蜷缩在身侧,此刻却灵活地抬起,指甲泛着青黑色的光泽,掐得她腕骨生疼。艾拉惊恐地低头,看到女尸紧闭的眼睑正在剧烈颤抖,眼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灌满了福尔马林,发不出任何声音。接着,女尸的眼睛猛地睁开——那不是人类的眼睛,瞳孔是深不见底的纯黑,没有一丝眼白,眼周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像蛛网般蔓延开来,随着某种律动轻轻搏动。
“帮我……”一个细碎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更像是直接穿透颅骨,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哀怨。艾拉挣扎着想去抓旁边的解剖刀,却发现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双脚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淤泥。女尸缓缓坐起身,黑色蕾丝长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裙摆滴落的水珠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黑洞。她的脖颈以一种违背骨骼结构的角度缓缓转动,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勒痕,勒痕边缘还挂着几缕暗红色的麻绳纤维——这是警方报告里从未提及的致命伤。
操作间的温度在急剧升高,冷藏柜的嗡鸣声变成了尖锐的嘶鸣,一排排柜门接二连三地弹开,里面的尸体不知何时都坐了起来。有的面色青紫,舌头吐出半尺长,是窒息而亡的模样;有的胸口插着生锈的匕首,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裹尸布;还有一具孩童尸体,半边脸已经腐烂,露出森白的牙齿,正朝着艾拉的方向缓缓伸出小手。他们的眼睛全是纯黑的,与37号女尸如出一辙,嘴里都在无声地蠕动,像是在重复着同一个词语。
艾拉的视线开始模糊,福尔马林的气味与老玫瑰的甜香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让她头晕目眩。她看到女尸缓缓抬起手,指尖指向墙角的通风口。通风口的格栅早已生锈,此刻正剧烈晃动,里面突然涌出无数根黑色的长发,像毒蛇般缠绕着伸展出来,缠住了她的脚踝。长发冰冷刺骨,带着河水的腥气,艾拉能感觉到发丝下有细小的虫子在蠕动,啃咬着她的皮肤。
“找到他……”女尸的声音在耳边变得清晰,带着强烈的怨念,“他藏起来了……在地下室……”艾拉顺着女尸的目光看去,操作间的墙壁上,那些装饰用的宗教油画正在渗出黑色的液体,画中圣徒的面容扭曲变形,变成了一个个面带狞笑的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