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这一动作,给了一巴掌,又给了甜枣,任是旁人看来,也无法指摘什么,更遑论探春。
她只觉得赵姨娘无理取闹。
可对於赵姨娘而言,她却像是吞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
拿一株老山参,就把环哥儿身边的小廝丫鬟都换了。
真若是如此,只怕將来环哥儿身边能用的人,十不存一。
他们娘俩在后罩房的一举一动,更都是在太太的眼皮子底下,便好似如来佛祖下的孙猴子,压根就翻不出太太的五指山。
赵姨娘先行开口:
“这事儿不行!太太好没道理,本是丫鬟耍钱出千,骗取银子,怎地这个时候,反倒是要把环哥儿身边人撵走”
探春冷笑:
“姨娘若有不痛快的,冲我大喊大叫作甚我便知道,姨娘口口声声说我是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心底记掛最多的,还是环哥儿。”
“我也是替太太传话,姨娘有气冲太太撒去,何苦来难为我呢”
这一通话下来,赵姨娘心中绞痛,却硬是咬著牙,以瘦弱的身躯,挡在环哥儿面前,头一回面对女儿呛声道:
“你是我掉下来的肉,环哥儿难道就不是这事儿我不同意,你且回了太太去。太太若是责怪下来,那便由我出头!”
这哪能行
一件小事都办不利索,以后太太怎么可能还会把管家钥匙交给她贾探春
贾探春还想再说什么,可这个时候,贾环却突然上前一步,按住姨娘的手,镇定自若道:
“是非因果,太太也只不过是偏听偏信。宝玉是父亲的儿子,我也是父亲的儿子。太太虽是嫡母,但是把手伸到庶子院中的小廝丫鬟上,这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
“此事,我要见父亲。”
见父亲
探春一愣。
往日里,不管是宝玉还是贾环,见到了贾政,那便是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恨不得贴著墙根走。
怎地如今为了这么一件事,竟是要闹到贾政面前去
……
外书房,梦坡斋。
这里是贾政读书,与门客清谈之处。
贾环立於书房之中,神色清正,毫无瑟缩之感,后背笔直,恍若一株青松白杨立於堂中。
见到如此庶子,贾政难免有些恍惚,只觉得此时的贾环与记忆中相差极大,单看气质,竟丝毫不像是平日里畏畏缩缩的庶子,颇有读书人的风骨。
贾政此人最喜读书人,就连座下门客,多是那种文人清谈之类。
见到贾环如此模样,他原本心中的不虞,竟然不知不觉间,淡去少许。
他放下手中笔墨,正眼看向贾环,沉声道:
“后宅乃是妇人之事,你若因此事来找我,怕是找错人了。”
贾环早知如此,也没对这个这个爹抱有多大期望。
他只是在佇立於原地,淡声道:
“父亲,正所谓愚者不读书,与草木无异。读书可以弘毅,亦可以明理。虽说贾家一门二公,富贵至极。”
“然,如今虽得以倚仗祖先余荫,富贵一时,泽被皇恩雨露。可若后辈只知斗鸡走马、眠臥柳,即便有先人庇佑,纵有泼天富贵,也敌不过沧海桑田,盛极而衰。”
“儿子自知不比宝玉含玉而生,更不及他天性疏阔,厌恶读书功名,科举经义在他眼中,乃是蠢蠹文章。”
“听闻贾家有族学,如今年岁適宜,儿子想请父亲托我入族学,好好学一学经义文章,便是考一个秀才童生,便是好的,至少能为父亲面上添光,好叫人知道,贾家儿郎,非是只会在脂粉堆中打滚。”
贾政听闻此话,只觉得被挠到了心中痒处。
他本就好读书,却天资不足,只靠祖先余荫,封了个工部员外郎的实职。
未曾金榜题名,终究是他心底一大憾事。
更嘆贾珠,便是那珠大爷早逝,贾宝玉更是对功名嗤之以鼻,偌大的荣国公府,愣是没有一个读书后辈。
却不想,曾经那不起眼的小冻猫子,如今竟有如此志向,亲自到他面前,谈及入族学,欲要读书一事。
贾政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微收敛,连带著看著贾环的目光都和善许多。
他微微点头,带著几分和悦: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