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压倒一切的价值体系里,那些已被法律判定死刑的囚犯,其剩余的生命价值似乎天然可以被征用,用来为帝王铺就一条可能的生路。
陆仁身体微微一僵。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悉心教导、引向科学之门的少年,此刻却如此自然地提出了一个充满时代局限性的冷酷方案。他想反驳,想告诉朱厚照,即使是死囚,其作为“人”的基本权利也不应被如此轻易地剥夺用于实验,这违背了更深层次的人道原则。~d.u_o′x^i~a?o?s+h_u`o·.′c^o~m¨
但话语卡在喉咙里。他看到了朱厚照眼中不仅仅是冷酷,更有身为人子面对父亲濒死的巨大痛苦、无助以及不惜一切的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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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他理智地认识到,在当前的绝境下,这或许是唯一能在有限时间内获取关键数据、破开死局的方法——一个他个人情感上排斥,但逻辑上却不得不承认其“有效性”的方法。
漫长的沉默在书房中蔓延。陆仁内心的天平在剧烈摇摆。
一边是他来自未来的、根深蒂固的伦理观念带来的强烈不适感;另一边是冰冷的现实、帝国的责任、以及那稍纵即逝的救人机会。
最终,理性的计算,对大局的考量,压过了个人情感上的不适。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挣扎的光芒渐渐被一种沉重的、近乎无奈的决然所取代。他迎上朱厚照急切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沙哑:
“殿下……此法,确是目前形势下,或可一搏之途。”
他妥协了。为了那微弱的希望,他决定接受这个时代的规则,哪怕这让他内心感到强烈的不适。
朱厚照眼中瞬间爆发出近乎狂喜的光芒:“陆师傅!你答应了?!”
“然,”陆仁抬手,语气异常严肃,试图在这残酷的决定上,尽可能覆盖一层规则的薄纱,“即便对象是死囚,试验亦不可等同于滥刑。必须制定极其周密严谨的方案,明确试验目的仅为获取救驾所需之药学数据,过程需尽可能规范,记录需绝对客观详实。此事,需绝对保密,并需获得法司与内阁之正式许可,程序上……不容有失。”
“好!我立刻去寻谢阁老和刑部的人!”朱厚照一刻也不愿耽搁。
很快,一次规格更高、更为隐秘的会议在格物院核心区域召开。与会者除了陆仁、核心研究员、两位被严格筛选并宣誓保密的太医外,还有内阁次辅谢迁,以及一位代表刑部尚书的亲信郎官。
当陆仁将“基于dl-73粗提物进行人体耐受性及剂量探索试验(对象为待决死囚)”的初步方案陈述完毕后,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位刑部郎官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迅速被官场的深沉所掩盖。
他沉吟片刻,措辞谨慎:“按《大明律》,秋决囚犯,其命已绝于国法。若其残躯能于陛下龙体康健有所裨益,或可视为……戴罪立功,减其身后恶名。然,此事千系国体,所有流程必须严格记录在案(密档),参与者需绝对可靠,且需囚犯本人……画押确认。”
这“画押确认”,自然不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知情同意,更多是一种程序上的“自愿”形式,用以规避日后可能的法律与道德诘难。
谢迁捻着胡须,久久不语,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这无疑是一步险棋,一旦事泄,必将引发朝野巨震,攻讦陆仁与格物院“行事酷烈”、“有违圣人之道”的奏章会如潮水般涌来。但……陛下的病情已是燃眉之急,关乎国本。
“此事,”谢迁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沉重,“老夫可协同刑部,遴选出数名确系罪大恶极、民愤滔天、绝无宽宥之余地的死囚,秘密转移至西山。然,陆仁,你需向老夫保证:第一,此事需烂在所有知情者肚中;第二,试验过程,需有太医全程监控,尽可能……减少其无谓痛苦,维持其性命至法定刑期;第三,所获一切数据,仅用于研判陛下用药之风险与剂量,不得用于它途,更不得外传。”
“陆仁谨记,必当恪守。”陆仁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已是这个时代权力顶层能给予的、最接近“合规”的授权了。
那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均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复杂的情绪。他们学医济世,秉持“仁心”,如今却要参与这等以人为试材之事。但皇命重于泰山,救驾责任无边,他们最终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波澜,躬身道:“我等……遵旨,定当竭尽全力,详察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