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以正视听,澄清朝野疑虑!”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茶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冰凉。她明白了,全明白了。这就是赖陆的杀招!比十万大军围城更狠毒的绝杀之计!
他先是散布“淀殿指使家康拟定僭越法度”的谣言,将丰臣家置于天下公敌的位置。然后,他把自己打扮成“维护朝廷”、“匡扶正义”的忠臣,逼迫秀赖离开大阪这个唯一的堡垒,前往他所控制的“行在所”!
秀赖一旦离开大阪,就是羊入虎口,必死无疑!可若不去…那就是坐实了“心虚”、“悖逆”、“不敬天皇”的罪名!赖陆便可以“奉旨讨逆”的名义,赢得天下舆论,甚至可能让西国诸藩都倒戈相向!
好狠…好毒的一石二鸟之计!
“不能去!”石田三成猛地吼道,声音因激动而破裂,“殿下!此乃赖陆逆贼的诱杀之计!秀赖公万万不可离开大阪一步!陛下巡幸之事,分明是那逆贼与九条関白勾结,挟持圣意所为!秀赖公如今已请辞朝廷一切官职,身为白身,无品无级,依制根本无权面圣陈情!若强行前往,非但于礼不合,更是自投罗网!此乃大不敬之后,又添违制之罪啊!”
他的话语如同绝望的野兽咆哮,充满了无力回天的愤怒。
一旁的速水守久却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石田三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质问:“治部少辅!此刻还拘泥于品级礼法吗?!即便秀赖公是白身,难道你我也是白身吗?!我速水守久身为从五位下甲斐守,你石田治部少辅更是朝廷重臣!陛下巡幸,近臣与地方守官依制本就该前往迎驾觐见!难道你我也能借口‘无品级’而拒不出面吗?若我等不去,岂不是昭告天下,我大阪上下,从主公到臣子,皆对陛下不敬,心怀鬼胎?!”
“你……!”石田三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基于现实官制的犀利反驳噎得哑口无言,脸色由青转紫,指着速水守久,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找不到话语反驳。速水守久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他基于“忠义”的愤怒,露出了其下残酷的政治现实——不去,就是政治上的自杀,并将道德制高点拱手让给赖陆。
茶茶看着手下最得力的两人在这生死关头再次陷入无谓的争执,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涌上心头。她看着速水守久,这个总是试图在绝境中寻找缝隙的男人,嘶声问道:“甲斐守,依你之见,难道…难道就让秀赖去送死吗?!”
速水守久猛地跪伏在地,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殿下!臣绝非此意!臣愿…臣愿请命!即刻坠城而下,亲往羽柴…亲往赖陆阵中,面见那逆贼!”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茶茶和震惊的石田三成:“臣便以这甲斐守的身份,以迎驾觐见、商讨礼仪细节为名,质问他!试探他此番‘圣意’的真伪虚实,探查他真正的条件!即便…即便那是龙潭虎穴,臣也愿往之!总好过在此坐以待毙,或任由少主涉险!”
寝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速水守久急促的呼吸声和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坠城而下,直入敌营。这无异于自杀式的试探。
茶茶看着伏在地上的速水守久,眼神极其复杂。她分不清这究竟是他又一次精明的投机算计,想为自己谋取出路,还是绝境中真正忠诚的豪赌。
良久,她疲惫无比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无力:
“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