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群臣,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最后才“恭敬”地转向龙椅,但那眼底深处,分明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志在必得。
朝堂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目光,太后的,高焕的,群臣的,或明或暗,都聚焦在龙椅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上。无形的压力如同万仞高山,轰然压下。
萧景琰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血液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怎么办?答应?那等于将刀柄亲手递给高焕!不答应?用什么理由?他有什么力量去抗衡这满朝的虎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就在高焕嘴角那抹冷笑几乎要彻底绽开时,龙椅之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不是威严的冷笑,不是愤怒的狂笑,而是一种极其突兀、极其不合时宜,甚至带着点傻气和神经质的“嘿嘿嘿”的笑声。
少年天子萧景琰,像是突然被什么戳中了笑点,肩膀一耸一耸地抖动着,指着御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用一种夸张的、近乎梦呓般的语调,傻呵呵地说道:
“嘿嘿……嘿嘿嘿……好多……好多乌龟壳啊……你们看,这个像不像王八?这个……这个画得圆圆的……嘻嘻……”
他一边说着,一边真的伸出手,从笔山上抓起一支沉重的紫玉狼毫笔,蘸满了朱砂,然后……毫不犹豫地、认认真真地在严荣那份字字泣血的“请拨内库”奏疏的空白处,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只极其丑陋、四肢短小、头大身小的……乌龟!
朱红的线条笨拙地延伸,一个圆滚滚的龟壳,一个探头探脑的**,四只小短腿。画完,他似乎还颇为得意,举起来对着珠帘和大殿晃了晃,傻笑更甚:“看!朕画的!像不像?嘿嘿嘿……”
死寂。
比刚才更加彻底的死寂降临在含元殿。落针可闻。
所有大臣,包括那些老成持重的三朝元老,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龙椅上那个傻笑、画乌龟的少年。惊愕、茫然、难以置信、继而是一种深沉的绝望和鄙夷,如同瘟疫般在无声中迅速蔓延。
严荣磕头的动作僵在半空,额头还沾着一点金砖上的灰,表情凝固,如同见了鬼。
珠帘之后,那道雍容的身影明显地僵了一下。帘幕微微晃动,似乎里面的主人也因这完全超出预期的荒诞一幕而失神了片刻。那审视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愕然和……深深的疑虑。
高焕脸上的笃定和冷笑彻底僵住,像一张拙劣的面具被瞬间打碎。他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死死盯着那只朱红色的、丑陋的乌龟图案,又猛地转向傻笑的少年天子,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那眼神里的轻蔑没有消失,反而更浓了,但其中又混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和……被愚弄的恼怒?这废物……是真傻?还是装的?
“呃……”高焕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响,准备好的逼宫说辞,被这只突如其来的乌龟彻底噎了回去。他准备好的所有凌厉攻势,仿佛都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滩散发着傻气的烂泥上。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一甩袍袖,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看龙椅,那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弃和厌烦。
朝堂之上,只剩下少年天子萧景琰那单调、空洞、不合时宜的“嘿嘿”傻笑声,在金碧辉煌却又冰冷彻骨的含元殿中,无力地回荡着,如同垂死的哀鸣。
“退——朝——!”
那高亢尖锐的宣号声,对萧景琰而言,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几乎是逃离般地,在几个低眉顺眼、如同影子般的内侍搀扶下,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含元殿,离开了那无数道或鄙夷、或算计、或冷漠的目光。沉重的龙袍压得他步履蹒跚,头上那顶该死的冠冕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酸痛的脖颈。
他被簇拥着,如同一个华贵的提线木偶,穿过一道又一道深邃幽长的宫巷。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隔绝了天空,只留下狭窄的一线惨白。寒风在巷弄间呼啸盘旋,卷起地上的残雪和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陈旧气息,混合着陈年木料、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深宫的阴冷。每一道宫门开启又关闭的沉重声响,都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终于,他被引到了一处宫殿前。匾额上写着三个鎏金大字:承乾宫。这是他作为皇帝的寝宫?萧景琰心中毫无归属感,只有一片茫然和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