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从殿门照进来,落在远处的排水渠上,渠水泛着粼粼的光:“前日暴雨,奉天殿前没积半寸水,靠的是营造司新修的排水系统 —— 那系统的坡度、走向,都是靠算学算出来的,靠匠师们一锹一锹挖出来的。
这‘雕虫小技’,难道没让陛下少忧一份心?没让宫人们少踩一脚泥?没让路过的百姓不用绕着积水走?”
柳翰林的脸涨得通红,张口就要反驳,却被朱允炆的话截住:“学生从未说过经义不重要!书院的课程里,‘修身’‘论语’是必修课,每日辰时先读圣贤书,再学格物技。
翰林院的博士们若愿去授课,学生亲自扫阶相迎,端茶倒水!可老先生,孔圣人授徒时,也教‘射、御、数’啊 —— 射是射箭,能保家卫国;御是驾车,能行路致远;数是算学,能辨明事理。
这些都是实用的本事,怎么到了今日,‘格物致知’倒成了洪水猛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转向龙椅,深深一揖,衣摆扫过地砖时带起细微的声响,像在诉说决心:“皇祖父!经义是治国的魂 —— 没有魂,人心会散,江山会晃;格物是治国的器 —— 没有器,想治水治不了,想强军强不了,想让百姓过好日子也做不到。
这书院不是要跟国子监争高低,是要补大明的缺!补那些‘能做事、会做事、肯做事’的人才的缺!”
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香灰落下的声音。
文官们有的低头捻须,眼神里多了几分思索;有的年轻官员悄悄抬眼,看向朱允炆的目光里少了几分抵触;连柳翰林都张着嘴,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 —— 那些话像锤子,砸在他心里固有的想法上,砸出了一道缝。
朱元璋的目光,在朱允炆挺直的脊梁和柳翰林泛红的脸颊间转了转,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节奏慢而稳。
他忽然想起上月去琉璃窑的场景 —— 匠户们捧着新烧的琉璃瓦,眼里的光比瓦还亮,一个老匠户拉着他的袖子,哽咽着说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透亮的瓦,将来儿子也能学这手艺,不用再饿肚子了”;又想起昨日户部的奏报,江南新丈量的田亩,竟比往年多了两千顷,因为算学先生教了新的丈量法,把以前漏算的边角地都算清了 —— 这些,都是 “格物” 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百姓笑脸,是大明的底气。
可他也清楚,柳翰林们的担忧不是假的。
士大夫是大明的梁柱,从开国到现在,靠的就是这些读书人治国理政。
若真让他们寒了心,这江山怕是要晃 —— 就像织锦,经线断了,纬线再密也织不成布。
良久,朱元璋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锤砸在青石上,震得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允炆所言,不无道理。”
柳翰林的身子一僵,刚要张口,就听皇帝继续说:“治国如织锦,经义是经线,实务是纬线 —— 少了哪一根,都织不成好料子,都暖不了百姓的身。”
他看向那几位还躬身跪着的翰林,语气缓了缓,像在安抚,也像在讲道理:“你们忧心学风,心是好的。
可‘格物’二字,本就出自《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这也是儒经里的话,怎么就不能专门学了?难道圣贤说的话,只算半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朱允炆身上,锐利里多了几分期许,还有几分考验:“朕准奏。
就令营造司筹办格物书院,皇太孙朱允炆,兼领第一任山长,总领书院诸事。”
朱允炆的眼睛一亮,刚要谢恩,却听朱元璋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但有一条 —— 书院的经义课,得由翰林院择优选博士授课,课程要报内阁备案。
经义不能偏废,实务也不能冒进,既要养‘会做事’的人,也要养‘懂道理’的人,明白吗?”
这是妥协,也是平衡 —— 既给了朱允炆办书院的权,让格物之学能落地;也给了士大夫们一颗定心丸,让他们知道经义不会被丢弃。
“孙臣领旨!谢皇祖父!” 朱允炆深深拜下,额头碰到地砖时,心里的热流竟比琉璃窑的火还烫。
他知道,自己赢了 —— 经义课虽加,可书院的魂、书院的方向,都在他手里。
将来,这里会走出能治水的人,能造器的人,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的人。
殿外的晨光,恰好落在他的官袍上,把 “皇太孙” 补子上的龙纹映得格外鲜亮,像在预示着一个新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