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太后的考较(一)(3 / 6)

夕阳把木垛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正想借影长复核高度,眼角猛地瞥见木垛后面 —— 几个穿灰布短褂的汉子,正鬼鬼祟祟地把小箱子搬上马车。

那些人不是营里的兵卒(兵卒都穿红号服),动作快得慌,还时不时四下张望,跟周围慢吞吞搬木材的劳役比,活像偷食的耗子。石彪的心跳一下子快了,陛下课上说的 “观察入微,见微知着” 在耳边响。

他没起身,还维持着测算的姿势,只是把帽檐往下压了压,眼角把那几人的模样记牢:领头的高个子,左耳有道疤;矮胖的那个,腰间晃着个铜烟袋。等他们搬完箱子驾着马车往营门走,他又飞快记下了马车侧面的字 ——“营字十七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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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泥地上画完最后一道辅助线,石彪把测算数据记在纸上,又翻到背面,用极小的字写了段话:“未时三刻,武备堆放场东北角,灰布短褂四人,搬小箱入‘营字十七号’马车。为首者左耳带疤,一人腰挂铜烟袋,行迹可疑。”

折好纸塞进怀里,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像没事人似的往营房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长,怀里的纸,却藏着京营里的一道暗缝。

两日后的深夜,京城的寂静被马蹄声踏碎。大同来的加急密信,顺着甲号路线,一路闯进了暖阁。

朱祁镇还在批漕运的奏章,见王瑾去而复返,脸色凝重,立刻放下了朱笔。

“皇爷,大同急信,赵敬发的。” 王瑾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双手递上函件。

朱祁镇拆开火漆,把密码转译后的文字扫了一遍。碎铜的检验结果、工匠挥霍的事,正好跟之前 “老坑料” 的线索对上了。他脸上的倦意一下子没了,眼神冷得像冰:“人证、物证、手法都齐了,这条线,算是攥住了。”

起身在暖阁里踱了两步,烛火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蓄势的猎豹。“传朕的话给赵敬,接着挖!那三个工匠跟兴顺铜行怎么接头?赃银怎么分?工坊里还有没有同党?都得查透 —— 不能漏一个!”

“要不要让大同府衙出面,以查账为由敲山震虎?” 王瑾试探着问。

“不用。” 朱祁镇嘴角勾出抹冷意,“让他们接着贪。贪得越多,罪证越足,将来摔得越重。刘达不过是个小卒子,胡濙树大根深,没铁证动不了他。朕要的,是把这条线上上下下的蛀虫,一网打尽,连根拔!”

回到案前,他提起朱笔,在 “大同” 的红点旁画了个三角 —— 这是他定的 “重点线索” 标记。“等讲武堂的‘军械验收’课备好,这批劣铜做的‘活教材’,正好让军官们看看 —— 他们麾下弟兄的性命,在这些蛀虫眼里,到底有多贱!”

王瑾躬身领命,刚要退,朱祁镇忽然想起什么:“讲武堂那边,石彪最近有没有异常?”

王瑾想了想:“内厂的人说,他除了钻研《弹道测算图》,没别的动静。就是前日交测距作业时,文书背面附了段京营武备堆放场的见闻。” 说着,把石彪看到的情形简略说了遍。

“营字十七号…… 灰布短褂……” 朱祁镇的眼神凝了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京营…… 看来这潭水,比朕想的还深。让内厂盯着京营的物资流动,尤其是跟‘兴顺’沾边的。但记住,眼下重点还在大同,京营这边,只盯不动。”

“奴婢明白。”

王瑾退走后,暖阁又静了。朱祁镇走到窗边,极目远眺。视线像穿过了宫墙,落在京营那片藏着暗缝的武备场,落在大同那片涌着暗流的工坊。他播下的两颗种子 —— 讲武堂的 “算理”、情报网的 “蛛网”,已经开始生根了。一颗破了旧思想的冻土,一颗刺向了阴影里的脓疮。

可他也清楚,变革的路从没有平的。旧的利益盘根错节,绝不会看着新力量长大。正想着,一名小太监轻手轻脚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慈宁宫传懿旨 —— 太后娘娘明日巳时,要去内府营造司和京郊皇庄试验田巡视考较。”

朱祁镇的瞳孔微微一缩。他早听说,太后近来常跟老臣们聊起 “新政过躁”,此刻突然要巡视,绝不是偶然。这既是查他这些年 “折腾” 的成果,恐怕也是某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敲敲他。

情报网刚叫了第一声,太后的考较就来了。内外的风,好像都朝着他这紫禁城里的 “总工匠” 吹过来了。

“朕知道了。” 他语气平静,转身对侍立的太监说,“传令营造司和皇庄,按常例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