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太后的考较(一)(4 / 6)

驾,不用特意布置。”

他倒要看看,明日祖母看到的,是她想的 “奇技淫巧”,还是能让她动心的、一个新大明的影子。

夜幕压得更低了,紫禁城的宫阙在星光下沉默着。可这寂静底下,改革与守旧、清明与贪腐的较量,已经悄悄拉开了序幕。

京郊西山的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卷着枯黄的槐叶往讲武堂库房撞。新漆的木门被撞得 “嗡嗡” 响,却挡不住屋里那股能融霜雪的热浪 —— 沙盘周围围满了军官,往日里扯着嗓子争论 “刀法该劈哪处筋络”“箭簇要磨多锋利” 的粗豪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掐着算尺的细声较真:“这处山坡坡度得按三成算,少半分运粮车都得陷泥里!”“骑兵冲锋道窄了两丈,真打起来得堵成疙瘩!”

炭笔在羊皮纸上划过,“沙沙” 声像春蚕啃着新抽的桑叶,每一笔都裹着股子 “要把老规矩扒层皮” 的劲;算尺敲在沙盘边缘的 “笃笃” 响,又似春雨打在青瓦上,一下下都砸在 “务实” 两个字上。朱祁镇站在回廊上,指尖蹭着桐油栏杆,漆香混着寒风往鼻子里钻。听着屋里那股子 “不把账算明白不罢休” 的劲头,他嘴角勾了点淡笑 —— 这些攥了半辈子马刀的人,总算开始琢磨 “打仗先算后勤” 的理儿了,思想转舵慢是慢了点,好歹没偏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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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大明这架跑了几十年的旧马车,连歇脚的空都没有。军官们在沙盘上抠粮道坡度时,另一张网早顺着官道水路织开了,那些藏在库房阴影里、漕运船底的蛀虫,正借着 “老规矩” 的由头,跟新政较着劲。

“陛下。” 回廊尽头飘来个轻影,小太监踮着脚走过来,声音压得能融进风里,“王公公传口信,慈宁宫定了,太后娘娘明日巳时,要去内府营造司和京郊皇庄 —— 说是巡视,实则…… 是要考较考较。”

朱祁镇蹭着栏杆的指尖倏然停住。桐油的腻感还沾在指腹,他却觉出点凉意 —— 早从王瑾那儿听说了,祖母近来没少召那些嚼舌根的老臣,话里话外都绕着 “奇技淫巧乱人心”“重利轻义坏祖制”。这会儿突然要去营造司和皇庄,哪是关心孙儿?分明是有人在背后递了话,想借太后的眼看看,他这 “不务正业” 的皇帝,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知道了。” 他语气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波澜,“传朕的话,营造司和皇庄按常例迎驾,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布置,更不许让工匠、农户停下活计 —— 真东西不怕看,装出来的才心虚。”

小太监躬身退了,朱祁镇再望向库房,眼里的暖意淡了些,多了层锐利。明日祖母看到的,会是她担心的 “皇帝沉迷工匠活”,还是能让她松口气的 “这折腾真能给大明添力气”?他这紫禁城里的 “总工程师”,要应对朝堂的暗流、边境的烽烟,如今连家里最有分量的长辈,都要拿着 “祖制” 的尺子来量他的新政了。

……

次日巳时,日头刚爬过皇城角楼,内府营造司就静了下来。往日里匠人们敲敲打打的 “叮叮当当” 没了,运木料的牛车也停在门外,只有几条主要通道被扫得连片草屑都没有。工匠们都待在各自工坊里,手里的活没停,可眼神里都藏着点紧张 —— 谁都知道,今儿来的是宫里最尊贵的那位。

凤驾仪仗从街角转过来时,没铺十里红毯,也没摆百盏宫灯,就像一片压着威仪的云,缓缓飘到营造司门口。孙太后坐在华盖下,穿的是石青色常服,领口绣着圈暗纹云鹤,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看了三朝风雨的眼睛,扫过门口时,连空气都似沉了沉。

朱祁镇早候在门口,见凤驾到了,忙躬身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劳烦您跑这一趟,是孙儿考虑不周。”

孙太后抬手让他起来,目光却越过他,落在后面那些整齐的工坊上 —— 高耸的烟囱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工坊的木窗敞开着,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皇帝有心了。” 她语气平和,可 “有心” 两个字嚼着有点沉,“近来总听人说,你这营造司把京城的市面都带活了,哀家今日得闲,就来看看你天天琢磨的‘实务’,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话里的意思明摆着 —— 皇帝的正业是治国,不是跟工匠们混在一块儿。朱祁镇像没听出弦外之音,侧身引着路:“祖母快里头请,孙儿给您一一说。”

刚踏进第一间工坊,一股混着铁腥、木味和油漆的热浪就扑了过来。孙太后下意识地用丝帕掩了掩鼻,可目光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