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紧紧裹住,依旧隐隐作痛,但这痛楚反而让他保持着异乎寻常的清醒。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夜枭,穿透黑暗,死死盯着前方河道拐弯处一片巨大的、如同怪兽坍塌的骨架般浸泡在水中的黑影——那是一座前隋时期废弃的大型漕运码头遗址。
借着微弱的天光和水面反光,能隐约看到巨大的条石基座大半没入浑浊的河水中,断裂的石柱歪斜地指向天空,上面缠绕着厚厚的、湿漉漉的水藻和藤蔓。
几段腐朽得几乎要散架的栈桥,如同垂死的巨蟒,无力地搭在乱石嶙峋的岸边和水中残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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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就是那里。”
裴行俭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水声吞没,他指向那片废墟深处,
“您仔细看水面下,还有那些石柱后面…有光,很微弱,一闪一闪的,不是渔火。”
李承乾凝神望去,果然!
在那片死寂破败的废墟阴影里,在浑浊的水面之下,竟然星星点点地透出一些极其微弱、时隐时现的昏黄光晕!
像是被厚厚淤泥覆盖的灯笼,又像是某种水底生物发出的磷光。
更诡异的是,一些靠近水面的巨大石柱残骸后面,偶尔有人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闪过,动作迅捷,带着一种长期在黑暗中活动的警惕和鬼祟。
“水下黑市?”
薛仁贵趴在船舷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了然,
“够刁钻!借着这‘鬼门槛’的凶名和复杂水势当屏障,废弃码头做掩护,交易在水下或半水下的隐秘空间进行…难怪官府的眼线摸不到这里!这地方,简直就是给见不得光的耗子量身定做的耗子洞!”
“裴卿,按计划,你带路。”
李承乾沉声道,眼神锐利如鹰隼,
“其他人散开警戒,保持距离,听老薛信号。记住,我们是来摸底的耗子,不是来拆窝的猫!没我命令,不许亮爪子!”
“明白!”
众人低声应诺,如同水滴融入河流,无声无息地滑入水中或操控着小舟,借助阴影和残骸的掩护,朝着那片水下透着诡异微光的废墟潜行过去。
靠近废弃码头,更能感受到此地布局的精巧和隐秘。
巨大的石构件坍塌形成的空隙,被巧妙地利用起来,一些半淹在水下的拱形石室竟然还保持着结构完整,入口被垂挂的水藻和破渔网遮挡,里面透出昏黄的光。
浑浊的河水中,能看到一些人影如同灵活的水獭,嘴里叼着特制的、装有微弱萤石灯的小竹管用于照明和换气,背着防水的皮囊,在沉船的缝隙、坍塌的石梁下快速地穿梭、停留,进行着无声的交易。
水面上,一些相对稳固的残骸平台上,也三三两两站着人,交易在斗篷和蓑衣的掩盖下快速完成,银钱和货物在手中一触即分,全程几乎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只有眼神的短暂接触和几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整个黑市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运转的水下蜂巢,充满了压抑的忙碌和冰冷的效率。
空气中除了水腥和淤泥味,还混杂着一丝铁锈、劣质火油、草药,甚至还有隐约的、被水汽冲淡了的血腥气。
裴行俭对李承乾和薛仁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留在相对隐蔽的一处半塌石梁阴影后。
他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伤口的不适,像一条经验丰富的老鱼,无声地滑入浑浊的水中,灵活地绕过几处障碍,朝着一个位于水下石壁凹陷处、被几块巨大沉船木板半掩着的“摊位”游去。
那“摊位”后面,坐着一个身材佝偻、披着破烂蓑衣的老者。
他脸上沟壑纵横,如同被河水冲刷了千百年的礁石,一双混浊的老眼半开半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裴行俭靠近时,他那耷拉的眼皮下却骤然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精光。
他面前没有摆任何货物,只有一根插在淤泥里的老旧鱼竿,竿梢系着一段褪色发白的布条,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裴行俭停在老者面前三尺外的水中,没有开口,只是伸出右手,五指微曲,在胸前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手势——拇指内扣,食指中指并拢前伸,无名指小指蜷曲,手腕轻轻一抖,如同鱼尾摆水。
老者混浊的眼珠动了一下,盯着裴行俭的手势看了两息,又缓缓抬起眼皮,目光落在裴行俭的脸上,似乎在辨认什么。
片刻,他那如同被砂纸磨过的、极其干涩沙哑的声音,才透过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