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比起孟南枝上一次来,要冷清了许多。
花圃里栽着的名贵紫海棠,花瓣凋落,叶子也已经泛黄发枯。
凉亭后面,由太湖石堆成假山中间嵌着的那颗南海进贡夜明珠,沈卿知为了凑齐孟南枝的嫁妆,早已将其挖去卖掉,换成了普通的鹅卵石。
至于庭院正中间水池子里铺着的珊瑚沙,倒是没动。
只是水池里原来精养的红鲤,竟是有两条翻了白肚。
廊厅下,以前勤快打扫的婆子,此刻正背对正门围坐在一团窃窃私语。
“陆姑娘到现在还没抓到,侯爷八成是要被砍头的。”
“是啊,这都多久了,八成已经逃到天涯海角了,你说这陆姑娘被劫,侯爷到底有没有参与?”
“这还用问?肯定参与了呗,要不圣上能把他押入天牢?”
“侯爷待那陆姑娘,可是比咱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还要亲,要说没参与,怕是鬼都不信。”
“……”
沈朝昭听得眉头直跳,率先发了火气,“放肆!竟然在背后编排主子是非,本小姐看你们是活腻了!”
毫不胜防的婆子们吓得猛一哆嗦,连头都不敢抬纷纷跪地求饶。
“小、小姐息怒,奴婢们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命!”
若是陆筝筝,对她们一向温温柔柔,她们自是不怕。
可来人却是沈朝昭,她平时最是刁蛮严厉,被她听到,怕是一顿板子挨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沈朝昭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她们,正欲开口责罚,却见田管家带着一众家仆姗姗来迟。
他们刚一进来,便齐齐跪倒在地,整齐的声音中带着惶恐与不安。
“见过家主、夫人、公子、小姐。”
往日里侯府何等风光,如今侯爷和平妻林婉柔皆因陆筝筝被劫,双双入狱。
从前不受侯爷器重的世子接任家主,众人心中多少揣着点“树倒猢狲散”的惶恐,在看向沈砚修的目光里,有试探,还有几分轻视。
只是在落到他身侧的孟南枝身上时,又不免连忙收起了视线。
他们虽是下人,但对于侯爷、孟南枝、林婉柔之间的爱恨情仇确实了解得要比在人多。
更知道眼前的前侯夫人孟南枝不是好惹的主,侯爷和平夫人在她面前都讨不得半点好,她们就更别说了。
生怕自己成为那个出头鸟的显眼包。
尤其是田管家,完全心虚的不敢抬头。
上次孟南枝来府里带月芹他们几个下人走的时候,他还曾阻拦过。
那时孟南枝是与侯爷刚和离的前妻,林婉柔则是翻身上位的主母,他只能听婉柔的。
现在风水轮流转,跟着孟南枝去孟府居住的世子,刚回京就做了家主,还带着母亲孟南枝回了府。
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孟南枝记仇,新账旧账一起算。
孟南枝看着这番情景,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她既然已与沈卿知和离,哪怕长子沈砚修成为沈家家主,这镇北侯府她也是不打算回来住的。
至于侯府这些下人,自然也全权交由子女负责管理。
她不会多插嘴一句。
“起来吧。”
沈砚修坐在由观棋搬来的太师椅上,轻轻抬手,指尖微压,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一众仆人依言起身,垂手侍立,不敢与他对视。
沈砚修目光扫过刚才私语的那几个婆子,最终落在为首的田管家身上,声音冷淡:“田管家,府中家规第二十一条,关于下人私传主家是非,该如何处置?”
田管家心头一凛,忙躬身道:“回禀家主,按规当杖责十五,罚俸三月。”
“既知道,为何不罚?”
沈砚修冷笑一声,目光骤然锐利如刀,“侯府遇难,你身为侯府管家,理应对府内下人进行约束,可你不仅不管不罚,还任其妄议主家,该当何罪?”
田管家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颤抖:“家主饶命,是老奴失职,老奴愿领罚,杖责三十,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他深知世子刚任家主,需要开刀立威,此刻若是自己不主动领罚,只怕下场会更惨。
沈砚修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田管家,直盯得他面色惨白,才缓缓开口:“此次便依你所言,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田管家如获大赦,连忙磕头谢恩。
沈砚修又将目光扫向那几个婆子,“至于你们几个,背后妄议主家,按家规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