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裂痕(1 / 3)

岳托的残部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蜷缩在三十里外的废弃寨堡里,舔舐伤口,目光却依旧凶狠地窥伺着吴庄堡的方向。游骑的交锋变得频繁而残酷,如同两头猛兽在正式撕咬前,用爪牙进行的试探与威慑。每一次哨骑回报,都带来更精确的敌情,也带来更沉重的压力——清军在不断收拢溃兵,甚至得到了来自后方的小股增援,实力正在缓慢恢复。

振明军大营内的气氛,也随之日益紧绷。七里岗的惨胜没有带来多少喜悦,反而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伤亡名册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曾是活生生的同袍。补充进来的新兵,脸上还带着稚嫩和惶恐,操练时笨拙的动作,无声地诉说着战力折损的严峻。

这种压力,终于在一次军事会议上爆发了。

议题核心,是如何应对当前僵局,以及未来战略方向。

李贵一如既往,主张主动出击。“岳托新败,士气受挫,我军虽亦有损伤,但锐气正盛!当集中所有骑兵,再配属精锐步卒,夜袭其营寨,就算不能全歼,也要打得他伤筋动骨,不敢再觊觎我彰德、卫辉!”他拳头砸在粗糙的木桌上,震得茶碗乱响,“缩在堡里,看着鞑子在我们眼皮底下恢复元气,这口气我咽不下!”

陈忠立刻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主动出击?我们拿什么出击?骑兵折损近百,战马疲惫!步卒伤亡超过两千,新兵尚未成型!火器弹药补充不及三成!此时浪战,若再有闪失,吴庄堡根本之地还要不要?”他脸色因激动而泛红,“当务之急是深沟高垒,抓紧整训,恢复实力!岳托不动,我们绝不可妄动!”

“深沟高垒?等到岳托恢复过来,等到多尔衮击破蓟镇,两路合围吗?”李贵梗着脖子反驳,“那时我们就是瓮中之鳖!打仗哪有不冒险的?七里岗我们不也赌赢了?”

“七里岗是凭险固守,是以逸待劳!不是去攻坚寨!”陈忠寸步不让,“此时出击,乃是弃长取短,自寻死路!”

两人争执不下,声音越来越高,帐内其他中层军官也隐隐分成了两派,支持主动出击的多是李贵麾下骑兵军官和部分锐气正盛的年轻步卒军官,而支持稳妥防守的则多是陈忠系统的老成军官和后勤、匠作体系的负责人。会议一时陷入了僵持,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一直沉默的林慕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众人。他理解李贵的焦虑,也明白陈忠的担忧。两人的主张,代表了振明军内部开始出现的战略分歧——是继续依托根据地,稳扎稳打,积蓄力量?还是抓住战机,冒险一搏,以攻代守,打破越来越不利的战略态势?

这不仅仅是军事选择,更关乎整个势力的未来走向。

“好了。”林慕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李贵求战之心,陈忠持重之意,皆是为我军考量,并无对错之分。”他先定下基调,缓和了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然当前局势,敌我强弱未根本扭转,岳托据寨而守,已非七里岗之时。我军新创之余,攻坚能力不足,贸然出击,胜算渺茫。”

李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林慕义平静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颓然坐下。

“但是,”林慕义话锋一转,“陈忠所言,固守待机,亦非万全之策。岳托非庸才,皇太极更非易与之辈。我军困守一隅,若东西两路清军果真形成合围,或朝廷再有掣肘,则局面危矣。”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点在彰德府北部,岳托营寨所在。“我们不攻坚寨,但要让他不得安生。李贵。”

“末将在!”李贵猛地抬头。

“从明日起,你率所有骑兵,分成数股,不分昼夜,轮番袭扰岳托营寨周边。断其汲水道,焚其草料场,猎杀其外出樵采、放牧的小队。我要他营中,日夜不得安宁,草木皆兵!记住,一击即走,绝不恋战!你的任务是疲敌、扰敌,不是决战!”

“得令!”李贵眼中重新燃起火焰,虽然不是期望中的决战,但这种刀尖跳舞的任务,正合他的胃口。

“陈忠。”

“末将在。”

“整训士卒,修复工事,保障后勤,仍是重中之重。我要你在一个月内,让新兵形成基础战力,让所有军械、武备恢复至七里岗战前八成水平!可能做到?”

陈忠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依旧坚定抱拳:“末将……竭尽全力!”

“王五。”

“属下在。”王五如同影子般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