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裂痕(2 / 3)

“加大对岳托军内部渗透,收买、离间,无所不用其极。我要知道他粮草还能支撑几日,部下将领谁有怨言,军心士气如何变化。同时,严密监视京师、蓟镇方向,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

林慕义的部署,清晰地将“主动出击”的冒险,转化为了持续的、低强度的“极限施压”和“内部瓦解”,同时坚定不移地继续夯实自身根基。这既安抚了主战派,也坚持了稳健派的底线。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结束。众人领命而去,但帐内残留的争论气息,预示着这种战略路径的分歧,并不会就此消失,只会在未来的压力下,以不同的形式再次显现。

就在林慕义试图弥合内部裂痕,应对外部威胁之时,千里之外的北京城,一场更深刻、更致命的裂痕,正在帝国最高层急剧扩大。

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药味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混杂着檀香也掩盖不住的衰败气息。崇祯皇帝朱由检枯坐在御榻旁,眼窝深陷,面色蜡黄,短短几日间,两鬓竟已斑白。他握着榻上太子朱慈烺那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太子呼吸微弱,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御医们早已跪满外间,束手无策。那种明知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这位刚愎而又焦虑的皇帝逼疯。

“皇爷,杨嗣昌、曹化淳在外求见。”贴身太监王承恩小心翼翼地禀报。

崇祯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宣!”

杨嗣昌和曹化淳快步走入,行礼之后,杨嗣昌迫不及待地开口:“陛下,虏使又有新消息!东虏岳托贝勒虽在彰德受挫,但睿亲王多尔衮已破蓟镇,兵锋再抵通州!彼辈言,若我方诚意不足,不日便可兵临北京城下!”

他顿了顿,偷眼觑了一下崇祯的脸色,继续道:“彼辈要求……割让辽西已失之地,岁币增至黄金万两、白银百万两,绢帛各二十万匹,并开大同、宣府、蓟镇三处互市……方可暂且退兵,并保证……保证太子殿下……安然。”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其缓慢,带着某种暗示。

崇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条件,近乎称臣!尤其是最后那条,几乎是在用太子的性命作为要挟!奇耻大辱!他几乎要咆哮着拒绝。

但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爱子,想到城外越来越近的八旗铁骑,想到国库的空虚,京营的不堪用……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陛下!”杨嗣昌叩首,声音悲切,“存亡之际,当行权宜之计啊!暂避其锋,赢得喘息之机,整饬武备,再图后举!若京城有失,则万事皆休矣!太子殿下……亦恐……”

曹化淳也低声道:“皇爷,奴婢听闻,那林慕义虽在七里岗小胜,然自身伤亡惨重,困守孤城,难堪大用。如今能倚仗者,唯有……唯有议和一途了。”

崇祯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挣扎、屈辱、愤怒、恐惧、对儿子的担忧……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疯狂交织、撕扯。他想起那些叩阙哭谏、痛斥杨嗣昌卖国的清流官员,想起他们口中“社稷”“气节”的大义……

可是,社稷和气节,能救回烺儿的命吗?能挡住多尔衮的铁骑吗?

良久,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准卿所奏。具体条款……卿,与曹大伴,去谈吧。”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暖阁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清脆地断裂了。那是这个王朝最后的一点脊梁,也是这位皇帝内心最后的防线。

杨嗣昌和曹化淳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和隐秘的得色,躬身退下。

他们离开后,崇祯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王承恩担忧地上前,却见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从皇帝眼角滑落,滴在太子冰冷的手背上。

也就在这一天夜里,一份用特殊密码写就的密报,由王五手下的精干信使,冒着巨大的风险,冲破了清军游骑的封锁线,送到了吴庄堡,林慕义的手中。

密报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却字字千钧:

“和议底定,条款辱国。陛下意决,太子恐将不讳。杨、曹权柄日重,京营异动。‘潜龙’目标或需变更。‘丙三’预案,请速定夺。”

林慕义看完,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跳动的火焰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明灭不定。

内部的裂痕尚可调和,而帝国的中枢,那最核心的梁柱,已然出现了无法弥补的断裂。崩塌,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