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根基(1 / 2)

林慕义那番“立新制、定新基”的决断,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下又添了一把猛火。瓜洲这艘刚刚经历了血战、补足了疮痍的大船,在短暂的调整航向后,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几分笨拙却坚定无比的速度,向着未知的深水区破浪前行。新政的推行,不再仅仅是帅府内的一纸文书,而是化作了具体而微的行动,如同无数把看不见的犁铧,开始深耕这片饱受战火蹂躏的土地。

杨家庄,这个曾对陈忠的清丈与编练充满戒备的村落,再次成为了焦点。

这一日,庄口祠堂前的空地上,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不再是稀稀拉拉的村民和心怀抵触的族老,而是黑压压站满了青壮男丁,以及更多在远处翘首观望的妇孺老幼。空地中央,竖着一面崭新的“杨家庄乡勇队”旗帜,旗下,是五十名经过初步筛选、换上统一号褂(虽粗糙,却代表着身份)、手持长矛或旧式刀牌的庄丁。他们脸上混杂着紧张、兴奋与一丝茫然。

负责此次编练的,不再是文质彬彬的陈忠,而是李贵从讲武堂抽调来的一名年轻教官,名叫孙锐,曾是李贵亲卫,黑水洼、邵伯镇皆曾随军血战,左颊一道箭疤尚显狰狞。他身后,站着两名同样来自讲武堂的学兵,负责文书与协助。

孙锐没有多余的废话,目光如刀般扫过队列,声音沙哑却极具穿透力:“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只会刨地的庄户汉!你们是杨家庄的盾,是杨家庄的刀!鞑子来了,土匪来了,你们就得顶上去!谁怂,谁跑,害死的就是你们身后的爹娘婆姨!”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看到这刀没有?它砍过鞑子的脖子!想活命,想让家里人活命,就得先学会怎么让别人死!都给我打起精神!第一个时辰,站队列!谁站不稳,中午别吃饭!”

粗暴,直接,甚至有些野蛮。但这乱世之中,这番带着血腥气的言语,比任何温言劝慰都更能刺痛人心。庄丁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尽管动作依旧笨拙。

与此同时,祠堂内,气氛同样凝重。陈忠亲自坐镇,面前摊开着新绘制的田亩鱼鳞册,杨族老及几位村中富户陪坐一旁,脸色各异。

“杨老丈,各位,”陈忠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根据新册,杨家庄共有上田四百二十亩,中田六百亩,下田及坡地八百亩。按新制,上田亩税一斗,中田七升,下田及新垦坡地免赋三年。诸位家中所占田亩,皆已登记在册,三日后,税务司便会按册征收。”

一名富户忍不住开口:“陈……陈大人,这……这税额是否太重?往年便是丰年,官府也未曾……”

“此非往年,亦非旧官府!”陈忠打断他,目光锐利,“振明军保尔等身家性命,将士浴血沙场,岂能无粮?税额已考量民力,力求公允。且,”他话锋一转,看向杨族老,“新制有言,凡积极配合、足额纳粮之户,其子弟可优先入讲武堂或匠作营,日后凭功绩升迁,前程远大。杨老丈之孙,年已十四,听闻颇为聪颖,何不送往讲武堂启蒙?”

杨族老浑浊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祖上也曾出过秀才,深知在这乱世,武力与新的晋升渠道意味着什么。与那点田赋相比,一个可能的家族未来,似乎更具诱惑。

“另外,”陈忠补充道,“村中贫户,凡家中男丁入选乡勇者,其家赋税可减半;若有战伤亡,家中赋税全免,并由公库抚恤!”

这话一出,祠堂内外隐约听到的贫苦村民中,顿时响起一阵骚动。以往,当兵纳粮皆是苦役,如今竟能与切身利益乃至家族前程挂钩?

新政的犁铧,就这样带着几分生硬与冷酷,开始强行翻开杨家庄这块板结的土地。乡勇的操练日复一日,孙锐的严厉与战场上带来的杀气,让这些庄户汉迅速褪去散漫,初步有了行伍的模样。而田赋的征收,虽然仍有怨言,但在“前程”与“抚恤”的诱惑下,在振明军毫不妥协的态度下,也艰难地推行了下去。

变化,在悄然发生。

十日后,一小股约二十人的清军溃兵(或是土匪)流窜至杨家庄附近,试图劫掠。若在以往,村民只能紧闭门户,听天由命。然而这一次,报警的铜锣敲响后,在孙锐的指挥下,五十名乡勇迅速集结,依据地形设伏,虽然战斗技巧生疏,却凭借一股血气与初步的纪律,竟将来敌击退,还擒获了两人!

消息传开,整个杨家庄沸腾了!他们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守住了家园!以往对乡勇编练的抵触、对沉重赋税的怨言,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价值。杨族老看着被庄丁押回来的俘虏,再看看祠堂前那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