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铭于东线冒险奇袭,一举焚毁清军粮道,搅动整个徐州战局的同时,北伐的第三条战线——水师,也在沉寂多时后,终于亮出了它隐藏已久的锋利獠牙。与陆路兵马的金戈铁马、尘土飞扬不同,水师的行动,更多了几分江海之上的诡谲与磅礴。
长江与淮河交汇处附近,一片被芦苇荡严密遮蔽的港汊内,樯橹如林,帆影蔽日。黄得功站在经过加固改装、体型尤为庞大的“镇江”号旗舰船头,粗粝的手掌抚摸着冰凉的船舷,望着眼前这片由大小百余艘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炽热光芒。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不同于金声桓的中路军需要攻坚克难,也不同于孙铭的东路军需要应付复杂的政治局面,黄得功接到的指令更为明确,也更为凶险——“寻机突入黄河,截断虏军南北漕运,策应中、东两路主力!” 这意味着,他的水师将脱离相对安全的长江、淮河水域,冒险进入已被清军控制、水文情况复杂且敌情不明的黄河水道,执行一场孤军深入的破交作战。
“大帅,各船均已检查完毕,弹药粮秣充足,将士们求战心切!”副将孙应元(注:借用明末抗清将领名,此处为艺术创作)上前禀报,他是黄得功一手提拔起来的水师后起之秀,精通水战,对林慕义推行的新式水师战术理解颇深。
黄得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麾下诸将:“王爷将如此重任交予我水师,是信重,亦是考验!黄河不比长江,水浅沙多,虏军虽水师不强,然于险要处必设炮台、铁索,更兼有小船火攻之患。此去,凶险异常,诸位可有惧意?”
“愿随大帅,扬帆北进,虽死无憾!”众将轰然应诺,声震芦苇荡。
“好!”黄得功重重一拍船舷,“传令!各船升起‘顺天讨虏’旗,按照预定序列,出发!”
随着旗舰上升起一串复杂的信号旗,庞大的舰队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驶出隐蔽的港汊,先是进入淮河主干道,然后逆流而上,目标直指黄河入口。舰队核心是二十余艘经过专门改造的炮舰,包括“镇江”级大型炮舰五艘,每舰装备二十至三十门不等的新式“破浪”炮;以及更多的“快蟹”、“梭鱼”级中型炮舰,机动灵活,火力不俗。此外,还有大量的运兵船、补给船以及专门用于对付火船和执行跳帮任务的小型战船。
舰队行动并非一味蛮干。王五麾下的细作早已提前活动,不仅摸清了黄河下游清军主要据点和炮台的位置,更重金收买或威胁了一些熟悉黄河水文的老船工、老渔民作为向导。舰队航行路线经过精心规划,尽量避开清军重兵布防的区域,利用夜间和复杂水道隐蔽行踪。
然而,如此规模的舰队想要完全隐匿行踪几乎是不可能的。数日后,当水师前锋抵达泗州附近,准备由此转入黄河古道时,终于与闻讯赶来的清军水师遭遇。这支清军水师主要由收缴的明军旧船和临时征调的民船组成,战船性能低劣,水兵训练不足,但其胜在数量众多,且得到了岸上炮台的支援。
“列阵!炮舰居前,呈雁行阵!小型战船护卫两翼,防备火攻!”黄得功站在“镇江”号高高的尾楼上,冷静地下达命令。多年的水战经验与讲武堂的新式战术学习,让他面对敌情时从容不迫。
震耳欲聋的炮战在宽阔的河面上展开。振明军水师炮舰率先发难,改良后的“破浪”炮射程远超清军岸炮和船炮,精准的炮火如同长了眼睛般,将冲在最前面的清军战船一一撕碎、点燃。白色的硝烟在河面上弥漫开来,火光与黑烟交织,被击中的清军战船燃起熊熊大火,缓缓沉没,落水的清兵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呼号。
清军试图仗着船多,采取包围和火攻战术。数十艘装满柴薪火油的小船,被点燃后顺流而下,冲向振明军舰队。
“拦截火船!长杆撑开!水龙喷射!”各舰军官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小型战船上的水兵们奋力用长杆将靠近的火船推开,或是利用船上装备的、由匠作营特制的水龙(压力喷水器)喷水灭火。训练有素的配合使得清军的火攻收效甚微。
岸上的清军炮台不断轰鸣,试图压制振明军舰队。然而,黄得功早已派出搭载了陆战队员的运兵船,在炮火掩护下,于炮台侧翼兵力薄弱处实施了强行登陆。这些陆战队员同样装备了燧发铳和震天雷,战术犀利,迅速攻克了数座炮台,为舰队打开了通道。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激战,清军水师损失惨重,残部狼狈逃窜,岸炮台也多被摧毁。黄得功水师成功地突破了清军在淮河入黄口的封锁,庞大的舰队如同决口的洪流,浩浩荡荡地驶入了混浊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