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暗度陈仓(1 / 2)

黄河的浪,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

柳园口北岸的滩头阵地,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承受了清军七次大小不等的进攻。岳乐显然意识到了这座浮桥的致命威胁——它不仅是北伐军北上的通道,更是一柄抵在清廷腹心的尖刀。他调集了怀庆、卫辉两府能抽调的所有兵力,轮番冲击李本深和孙铭构筑的防线,试图在振明军主力渡河之前,将这根“钉子”彻底拔除。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日暮。滩头阵地上空的硝烟几乎从未散去,混合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在夏末闷热的空气中凝成一层令人作呕的灰黄色雾霭。胸墙被火炮轰塌了又垒起,垒起了再被轰塌。泥土早已被鲜血浸透成深褐色,踩上去滑腻而粘脚。

孙铭左臂缠着的绷带渗出了新的血迹,那是上午一次反冲锋时被流矢擦伤。他杵着一杆捡来的清军长矛,站在胸墙后的弹坑里,透过弥漫的烟雾望向北方清军新构筑的炮兵阵地。那里,至少十五门红衣大炮已经架设完毕,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浮桥中段。

“狗日的学精了。”孙铭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对身旁的李本深哑声道,“不冲咱们了,专打桥。”

李本深脸色铁青。清军改变战术了。他们用步兵牢牢缠住北岸守军,使其无法分兵保护浮桥侧翼,同时集中火炮,意图直接摧毁这条脆弱的水上通道。就在刚才,一发实心弹险之又险地擦着浮桥边缘落入河中,激起的巨浪让整座桥剧烈摇晃了近半盏茶时间。桥上正在运输的一队辅兵和几辆粮车差点被掀进河里。

“咱们的火炮够不着他们。”李本深咬牙道。北岸带来的都是轻便的野战炮,射程不及清军的红衣大炮。对轰,吃亏的是自己。

“黄大帅的水师呢?”孙铭问。

“被上游下来的清军哨船缠住了。”李本深摇头,“岳乐这老小子,把手里那点水师家底全压上来了,就为拖住咱们的水师,不让他们掩护浮桥。”

困境。纯粹的、硬碰硬的困境。技术优势在绝对的数量和地利(北岸炮兵阵地居高临下)面前,被抵消了大半。浮桥在炮火中颤抖,每一次中弹或近失弹的爆炸,都像敲在北岸每个将士心头的丧钟。

“金帅那边……”孙铭望向南岸,只能看到模糊的旌旗和更模糊的人影。距离太远了,传令小船在炮火中穿梭,十次里能有三次平安抵达就算侥幸。

“只能指望马庄了。”李本深低声道,眼中布满血丝。

是的,马庄。那个上游十五里,隐藏在河湾芦苇荡后的“副桥”。这是打破僵局唯一的希望。

马庄河湾,表面一片死寂。

只有贴近了,钻入那茂密得足以藏兵的芦苇丛深处,才能听到压抑到极致的声响:低沉的号子、木材摩擦的吱嘎、铁器没入水中的闷响,还有赵铁柱那几乎只剩气音的指挥声。

“左边……再下半寸……好,卡榫!”

“绞盘……慢点转……三圈半……停!”

这里的水流确实比柳园口平缓许多,河面也窄了约三成。但代价是——两岸淤泥极深,人马难行,更别提运输重型火炮了。赵铁柱选择这里,正是看中了它的隐蔽与出人意料。

他此刻半个身子泡在浑浊的河水里,脚下是没过膝盖的冰冷淤泥。面前,一座与柳园口形制迥异的浮桥已经完成了大半。这不是传统的舟桥,也不是柳园口那种模块化牛皮浮筒桥,而是结合两者优点的“板式舟桥”。

材料是提前在后方工坊预制好的:长两丈、宽五尺的厚木板,两侧用铁箍加固;木板下并非浮筒,而是二十余艘特制的平底方头小船,船体低矮,吃水浅,用铁环和牛皮绳与上方木板相连。整个结构更加稳固,承载力更强,尤其是对火炮等重物的通过性远胜前者。

但建造难度也成倍增加。每一艘小船都需要精准定位,木板之间的拼接要求严丝合缝,水下固定用的石锚和木桩更需要潜水作业。

“铁柱哥,换口气吧。”一个年轻工匠递过来一个水囊,里面装的是掺了盐的姜汤。

赵铁柱接过来,猛灌了两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带来些许暖意。他的双手已经泡得发白起皱,多处被木材毛刺和铁器划破的口子红肿不堪。左脸颊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是刚才一根固定索崩断时抽打的。

“还有多长?”他哑声问。

“不到十丈了。但……对岸的锚桩遇到了硬层,锤不下去。”工匠低声道,脸上满是焦虑。

赵铁柱把水囊塞回给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淌向对岸。泥浆吸着他的腿,每一步都耗费极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