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缓缓走近一块刚出炉的陶砖。
他蹲下身,指尖轻抚那凸起的五个字——“治国如疏渠”。
字迹清晰,棱角分明,像是刻进了时间本身。
良久,他低声问:“若将来有人下令毁碑呢?”
风掠过窑顶,吹动他额前几缕乱发。这句话问得极轻,却重如千钧。
韩九娘冷笑一声,抄起铁铲狠狠拍进泥堆:“那就再烧一万块。”
她抬头看他,目光如炬:“我们不写字,只把道理夯进地里。你挖得完吗?一寸土,一寸理,踩烂了还能长出来。”
沈知白怔住。
他出身寒门,十年苦读,靠一篇策论惊动主考官才入国子监。
他曾以为,真理藏于典籍,答案在经义之中。
可此刻站在这片滚烫的土地上,看着这些连字都不识全的女人用汗水烧制出一句句箴言,听着巷子里孩童踩着砖石背诵“导不如疏”,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所执的“道”,竟如此脆弱而遥远。
当晚,他在《疫中录》手稿末页添了一行墨字:
政之根,不在庙堂宣诏,而在足下所踏。
笔落时,窗外雷声隐隐,春雨初降。
与此同时,程临序策马穿行于京畿西街。
他刚从城防巡检归来,铁甲未卸,披风染尘。
一路走过新铺的陶道,原本平整的路面却接连出现断裂——砖被撬起,碎块抛掷街角,有些甚至被人泼上黑漆,字迹尽数涂抹。
更诡异的是,每处损毁都恰好位于人流稀少的暗巷,像是有意避开耳目,却又足够引起传言。
“将军。”亲兵捧来拼合好的残砖,“所有断口都被涂过漆,手法一致,应是同一人所为。”
程临序俯身细看,指腹摩挲裂缝边缘。
黑漆粗糙,掩盖不了“疏”“渠”等字残留的轮廓。
他眸光骤冷,忽而抬头:“查脚印。”
半个时辰后,追踪队伍在城西一处废弃义学发现新鲜泥痕。
破门而入时,两名儒服男子正焚烧纸屑,火盆里尚有半张拓文残片,隐约可见“民心厌弃,新政难继”八字。
审讯不过半炷香,二人便供出幕后之人——陆怀安门客,奉命制造“百姓反感陶碑”的假象,意图动摇新政根基。
程临序沉默听完,只道:“押入天牢,待长公主发落。”
那一夜,谢梦菜立于御园观星台。
夜雨初歇,檐角滴水如钟。
她手中捧着一块完整的陶砖,是韩九娘派人连夜送来的首批成品。
月光洒在砖面,“导”字凹陷处蓄着一点雨水,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她指尖轻轻抚过那道刻痕,忽然听见风中传来稚嫩的诵读声。
由远及近,脚步杂沓。
推窗望去,只见巷口一群小儿举着炭笔拓片奔跑嬉闹,笑声清脆:“公主的字!下雨也不怕!”
“我娘说,踩多了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