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跪地叩首。不是为官,是为名。
与此同时,韩九娘已在女子工坊点起长灯。
她召集北境流民营中妇孺,连夜赶制“药灰布罩”。
将安肤散研末混入棉布夹层,覆于病患口鼻,既防飞沫,又缓病症。
第一批成品送至军营时,有年轻士兵苦笑:“这布上没字,倒像缺了魂。”
韩九娘听见,未怒,只转身命女工取朱砂细针,在每件布罩内衬绣下一个“导”字。
“不是没字。”她声音不高,却穿帐透风,“是写给命看的。”
三日后,疫情渐平。残阳如血,洒在营地边缘。
一群痊愈的士兵默默将用过的布罩折成纸鸢,系上短箭,点燃引线,放飞祭天。
风筝摇晃升空,像一片片带伤的羽翼,载着未亡之名,飞向苍茫暮色。
而在归途山道上,暴雨骤至。
崔十四背着半旧行囊踽踽独行,肩头压着几卷未裁军布。
他本欲绕过疫区,却在岔路口见一座孤坟新立,旁置破木匣,内有一少年遗物——半件里衣,袖口残绣一个“疏”字,针脚细密,似未完成。
他蹲下身,雨水顺着斗笠滑落。
片刻,伸手取走了那件衣。
山路陡峭,雷声滚滚。
他不知前方有庙,也不知风雨尽头藏着什么,只觉怀中布料微温,像谁最后的呼吸。
脚步不停,踏进越来越深的夜。暴雨如注,山道成河。
崔十四背着湿透的布卷,在雷鸣电闪中摸到了那座破庙。
门板半塌,香炉倾覆,泥地上积着浑浊的水洼。
他抖了抖斗笠,踏入门槛,忽觉脊背一凉——头顶梁木垂下无数布条,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一场无声的祭礼。
风从缝隙钻入,吹得那些布片猎猎作响。
每一块上都写着字,墨迹深浅不一,有的已褪成淡褐,有的还带着泪痕般的晕染。
他仰头细看,心口猛地一沉。
“求织字长公主赐安。”
“愿以我名换夫归。”
“小儿名陈六,生于庚戌春,望护其不染疫疠。”
全是名字。
不是祈神,不是拜佛,而是向一个活着的人跪求庇佑——那个被百姓私下唤作“织字长公主”的女人,谢梦菜。
崔十四站在庙中央,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砸进供桌前的瓦盆里,一声,又一声。
他解开包袱,取出那件残破的里衣,袖口上的“疏”字针脚细密,像是绣到一半,忽然断了力。
少年临终前或许还在想:要把这个名字送出去。
他坐了下来,从供桌上取下一团未燃尽的红绳,拆开捻成线,又拔出随身裁衣针,在油灯微光下,将衣角最完整的一块布裁成小旗形状。
一针,一线,一寸布。
他不善言辞,一生只懂缝战袍、改军装,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