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如刀,割裂了北境的黎明。
军营里死寂得反常。
往日晨鼓未响,操练声已起,可今日帐篷连片低垂,偶有呻吟从帘缝漏出,像风穿过枯骨的缝隙。
士兵们蜷在毯中,额上滚烫如炭,手臂内侧浮起细密红纹——初时如蛛丝,渐渐蜿蜒成网,仿佛皮下有无形之线正一寸寸织入血肉。
“是那旗上的名字作祟!”
夜里有人低语,声音颤抖,“死者魂魄不得安,借水还魂,索命来了……”
流言比雪崩更快。
说书人传唱的《十万姓名录》成了瘟疫源头,那些曾被称颂的义举,如今被视作招魂符咒。
有人说,夜里看见营地边缘飘着无主的布条,上面字迹渗血;还有人说,梦见阵亡同袍站在雪地里,指着自己的名字,哭着问为何不烧掉那块陶砖。
程临序立于帐外,铁甲未卸,眉间凝霜。
他昨夜亲手劈断三支妄言“焚旗止疫”的火把,斩了两名煽动哗变的副将。
消息封锁,尸身深埋,可人心如雪下暗流,无声蔓延。
他知道,若再无对策,不用敌军来攻,军心先溃。
快马加鞭送去长安的信使终于带回一人——柳云舒。
她自太医院请命而出,一路颠簸七日,黎明时分到达,药箱染尘、裙摆结冰。
不等喘息,便钻进病帐,取针刺血,滴于琉璃片上迎光细察。
半晌,她掀开帐帘,面色冷定:“非鬼神作祟,是‘识心灰’所致。”
众人屏息。
“士兵连日饮用融雪水,而上游河道恰经陶砖焚化场,灰烬微溶于水。体质敏感者,体内积毒,发于肌肤,名为‘药疹’。虽不致死,但若恶化,高热不退,亦会虚脱殒命。”
程临序眸色一沉:“所以,是我们自己酿的祸。”
“是。”柳云舒毫不避讳,“但解法也在我们手中。”
千里之外,长安宫城。
谢梦菜听完急报,指尖在案上轻叩三声,似敲更漏,又似定乾坤。
她当即下令:全国暂停发放含识心灰的陶砖灰烬,改为统一配发柳云舒所拟“安肤散”方剂。
然药材紧缺,户部奏报需半月调集,她只回一句:“等不起。”
次日清晨,京街巷口贴出黄榜——《求方榜》。
墨字赫然:凡献有效验方者,以其名刻于新修渠碑,永载水利,泽被千户。
民间震动。
三日后,西村老妪拄拐而来,颤巍巍捧上一方土法:艾草灰拌布灰,敷患处,可清热止痒。
医官试用,竟奇效立现。
谢梦菜亲赴渠口,命石匠即刻凿碑。
朱笔提字:“张阿婆,西村人,年七十三。”
百姓围观,静默良久,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