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长安城外的风裹着雪粒拍打窗棂。
宫灯未熄,昭宁长公主谢梦菜独坐于暖阁,面前摊开三幅绣布——一正两伪,针脚交错,字迹分明。
“疏渠、导流、安民、守信……”她低声念着那九个字,指尖抚过真绣图上流畅的纹路,仿佛能触到千万双女子在深夜执针时的心跳。
可当手指移向那幅“逆绣图”,指腹却蓦地一顿。
布面微凸,如皮下藏针。
她不动声色,只唤人传召崔十四。
一个时辰后,江湖裁缝披着满身霜雪入宫。
他不跪不拜,只将针囊解下,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下细细挑开“逆绣图”的“断流”二字。
针尖轻拨,丝线层层剥离,直至一处极细密的折角——那里,藏着一段反咒密文,以回文倒绣,若非专精针理之人,绝难察觉。
“真绣者,针从心起。”崔十四声音沙哑,像久经风沙磨砺,“力匀而意连,一线到底,如呼吸自然。伪绣者,为藏文改字,步步设防,针滞如缚,布必生硬。”
他说完,把拆下的丝线摊在案上,宛如蛛网破茧。
谢梦菜凝视良久,忽而起身,步至屏风后取出一方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数十条带“导”字的布条,皆来自民间自发悬挂。
她逐一展开,轻声道:“这些,都不是官令所出。是百姓自己想明白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假图既出,真图当显。我们不必藏,也不能藏。”
翌日清晨,韩九娘亲赴十二坊,手持崔十四口述的辨伪口诀,一字一句教与绣娘们:“凡‘导流’作‘断’、‘守信’成‘背’者,皆为伪;再看布底是否凸起,手摸无滑、针行不顺者,必有密文!”
话音落下,有老绣工颤巍巍举手:“那……若是看不懂字的呢?”
韩九娘顿了顿,望向谢梦菜派来的传令使女:“长公主说——将来,自有能‘看见’的人来认。”
与此同时,北境狼烟未散。
程临序立于帅帐前,手中拎着一件缴获的敌军战袍。
黑色粗布,襟口绣着扭曲的“逆九字”——“断流”居中,“背信”横贯,密文暗缀其下,阴气森森。
副将请命焚之,以绝蛊惑。
程临序却冷笑一声:“烧了?那就让他们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导流’。”
他下令:边军将士凡得此袍者,不得毁弃,须在其内衬反面,用红丝线绣上完整的“正九字箴言”。
破损者可赠战俘,阵亡者随葬亦可,唯有一条——必须绣全。
三日后,前线传来奇事:一名被俘的敌军小卒死活不肯脱下那件破袍,口中喃喃:“昨夜梦里,河水通了,我不再梦见火烧村庄……穿这衣的人,梦不惊。”
再五日,探子密报——敌营已有数名士卒偷偷拆解战袍,在夹层里补上了“导流”二字。
消息传回长安时,谢梦菜正站在织锦坊外的巷口。
檐下雨滴未歇,一条旧布条在风中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