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针断线不断(1 / 4)

    冬月初雪未至,长安城已寒意刺骨。

    教坊司的飞檐上凝着霜,铜铃轻响,像是谁在暗处低语。

    一纸急奏送入宫中:乐籍账册遭鼠噬,百余页残缺不全,数笔巨款流向成谜。

    户部郎中李崇安次日便上本参劾,言辞恳切——“闲散乐户糜费钱粮,兼之藏污纳垢,宜裁撤以肃风化”。

    话听着正经,可谢梦菜指尖轻叩案几,眉心微动。

    那夜风雪欲来,韩九娘踏雪而入,斗篷上积了薄薄一层白。

    她递上一封密笺,字迹细密如针脚,却出自温砚秋之手。

    “账未毁,只是换了。”纸上写道,“真本藏于琵琶腹中,桐木夹层,火漆封印。三十六把旧琴,只余其七。”

    谢梦菜缓缓合上信笺,目光落在烛火跳动的影子里。

    她忽然问:“当年你在北境,是怎么识破流民营里奸细的?”

    韩九娘一怔,随即答得干脆:“看饭量。吃得比谁都多,干活却最少的,准有问题。人可以装勤快,肚子不会说谎。”

    谢梦菜笑了。笑意很淡,却锋利如刃。

    三日后,太医院女官柳明漪奉命前往教坊司,名义是“疫后调养,抚恤乐工”。

    她带着药箱与名录,逐一诊脉,记录气血虚实。

    不过五日,名单上圈出十余人——皆为年少色未衰却常年倦怠、夜不能寐者,脉象沉滞,舌苔泛青。

    更蹊跷的是,她们服用的安神汤药,均购自城南一家不起眼的药铺“慈音堂”。

    柳明漪翻出药方,指尖一顿:“酸枣仁、远志、龙骨……剂量高出常制三倍。这不是治病,是控人。”

    谢梦菜接过药单,轻轻摩挲边缘。

    她认得这手法——以药物麻痹心智,使人昏沉顺从,久服则生依赖,断药即病发。

    旧党惯用此术,对付那些不肯低头的清流、不愿开口的证人,甚至连乐伎都不放过。

    “慈音社……”她低声念道,眸光骤冷,“倒是起得好名字,慈悲为怀,梵音渡苦。可惜渡的不是魂,是钱。”

    线索顺藤而上,直指幕后——原来那“慈音堂”表面施药济贫,实为旧党洗钱枢纽。

    每一笔“香火捐”流入,便有等额银两以“乐户薪俸”名目拨出,再经教坊司层层转手,最终消失在边贸商队的账簿里。

    而真正致命的,是这些被下药的乐伎,曾亲眼见过账册流转,听过密谈低语。

    只要她们清醒一日,便是隐患。

    所以账册必须“毁”,人也必须“废”。

    可他们漏算了一个人——温砚秋。

    她本是江南盐商之女,家破后没入乐籍,琵琶技艺冠绝京师。

    但她从不张扬,只在夜深人静时,将听见的每一笔数目、每一个名字,刻进琴腹夹层,封入桐木清香之中。

    她说:声音会消散,木头记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