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甲未卸,脸上结着血与霜混合的痂痕。
看完信笺,他沉默良久,忽然抬手,将手中令旗掷入雪堆。
“拆帐篷。”他说,“全军后撤十里,把营帐让给流民。”
副将惊骇:“将军!那是越冬军营!粮草都在底下藏着!”
“那就挖出来,堆在雪地上。”程临序声音冷得像铁,“再打开边仓,放粮。每一石,都要登记造册,写明去处。”
“可……无旨开仓,死罪!”
他冷笑,抽出腰间虎符往火堆里一扔:“我程临序的命,还不值得换几千条人命?”
那一夜,边关灯火通明。
士兵们拆了自己的栖身之所,用毛毡和梁木搭起避风棚;腾空粮仓,一碗一碗地熬粥施饭。
孩子哭声渐歇,老人颤抖的手终于摸到了热汤。
最令人震撼的,是在风眼岭最高处——数百士兵肩扛铁铲,在雪原上刻下九个大字:
“人在,信在,山河在。”
百里连绵,纵深横贯,自空中俯瞰,宛如天地间一道燃烧的誓言。
敌国斥候潜伏至十里外,望见此景,连夜飞报主帅:“唐军不战,却聚流民如子,民心似铁,恐不可攻。”
主帅久久伫立地图前,最终叹道:“昔以坚城高垒为防,今彼以民心为墙。雪崩亦难摧也。”
而此时,长安城楼之上,谢梦菜独立于残雪之间。
她手中握着一块从北境送来的冻土,坚硬如石,剖开后,赫然藏着一片荧粉浸染的干枯花瓣——正是她所制“暖络膏”中的标记物。
它穿越风雪,穿过了封锁线,穿过了谎言织就的铁幕,最终抵达她的掌心。
她低头凝视那片未融的蓝紫,像凝视一颗不肯熄灭的心。
“你们烧了我的布,”她轻声道,“冻住了我的信,剪断了联络的线……可你们不知道。”
风起,吹动她素白衣袖。
“一根线断了,千万根还在织。”
远处枯树之巅,一面破旧的“风信布”在朝阳中微微颤动——那是旧日传递军情的暗号旗,早已被禁。
可不知是谁,悄悄将它重新挂起。
布面斑驳,一角撕裂,却仍在风中展开,像一只不肯落地的蝶,正试着逆风飞翔。
夜深人静时,宫门守卫拦住一位佝偻老者。
他衣衫褴褛,双手皴裂如树皮,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油纸包。
“我要见昭宁长公主。”他声音沙哑,“我姓沈,祖上七代织锦匠……有些东西,该还了。”
守卫正要驱赶,老者缓缓打开油纸——
半匹残锦静静躺在其中,经纬断裂处,隐约可见半幅山川走势,针脚古朴,绣法绝迹已久。
而最诡异的是,那残锦边缘,竟以金线隐绣一行小字:
“舆图未成,匠魂不散。”
风掠过宫墙,卷起一角碎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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