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连收殓的人都没有。
“他们说……雪会盖住一切。”妇人颤抖着抬头,“可姑娘,我儿子临死前还在喊娘,那声音,钻进骨头里,怎么都忘不掉。”
谢梦菜静静听着,指尖缓缓掐入掌心,直至渗出血丝也未曾察觉。
良久,她转身步入内殿,取来一方白巾,亲手为孩子擦拭脸上的荧痕。
动作轻柔,仿佛怕惊醒一场噩梦。
然后,她站在殿前石阶之上,望着漫天飞雪,声音冷如寒铁:
“他们以为雪能掩埋一切……可雪化时,泥里会浮出骨头。”
夜深,烛火摇曳。
她摊开一张新纸,提笔欲书,却又停住。
目光落在案角那枚已被焚毁的铜牌残片上——“承徽·七”。
原来不是终点。
而是网中之一环。
她忽然笑了,眸底燃起一簇幽火。
这一局,不该止于揭弊。
而该,让所有人学会——如何在风雪中睁眼看天。
雪未化,风已动。
京中骤然掀起的波澜,并非来自朝堂震怒,也非兵部檄文,而是一纸轻飘飘的《冬政疏议》——由翰林待诏之女苏文昭执笔,以“监国昭宁长公主令”刊印千份,张贴于六部衙门前、市井街口、驿站茶坊。
字字如钉,直指兵部奏报漏洞:
“风眼哨失联,谓之天灾;然百姓断药、山路封锁、感恩契逼奴,是人祸还是天意?若星图可毁,民声不可灭。今悬赏五十两,求民间测雪之法:三日内能预知寒潮者,不论出身,皆可献策。”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五十两白银,够寻常农户十年温饱。
更令人震动的是——这是朝廷头一回向牧民樵夫“问天”。
起初无人信。
可当第一个老猎户提着半块焦裂羊髀骨入城,言称“骨纹分叉处主大雪,闭合则晴”,并准确预言了西山三日后暴雪回袭时,整个长安都安静了一瞬。
谢梦菜亲自接见,赐银、记名于《织事通考》首卷,并当场命裴砚之将其法归为“地气灼判术”,纳入民天监初选章程。
自此,驿卒献上“观云旗制”,以布色深浅辨风向;北地老妇取出祖传“冰晶瓶”,说霜花形状可测七日冷暖;更有盲眼鼓词人凭风声节奏断言雪崩方位,竟与边军探报分毫不差。
七日之内,三十七种民间测雪法被收录,九人获赏,百余人登记在册。
谢梦菜一道令下,在京郊设“民天台”,由百姓推选代表轮值观象,史称“民天监”初立。
这不是赈灾。
这是夺权。
将原本牢牢攥在钦天监与兵部手中的“天象解释权”,一刀斩开,交予泥泞中挣扎求生的凡人之手。
你可以说她乱礼制,可谁又能否认——这些粗粝的手,比金殿上的龟甲铜仪,更早听见了风雪的脚步?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境,程临序收到快马传书时,正站在坍塌的哨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