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萧砚把包袱背在肩上,脚步没停地往外走。简凝跟在他身后,旗袍下摆扫过门槛,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没回头,只说了一句:“你回去。”
“我不回。”她说,“你要进宫门,我就得跟着。”
“龙脉会杀你。”他又说了一遍。
“那你就别进去。”她站到他面前,“没有你,我揭不了沈家的底,也没有人能救萧晚。可你要是死了,一切就都完了。”
萧砚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退让,也没有哭腔,只有一种他熟悉的狠劲。
他知道劝不动她。
两人走到巷口,一辆黄包车已经等在那里。车夫戴着旧毡帽,低着头,没说话,像是早就安排好的。
他们上了车,车轮碾过青石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
路上行人还不多,街边的铺子刚开门,伙计蹲在门口刷洗台阶。有卖早点的推着小车,热气腾腾地吆喝着豆腐脑和油条。
这是一座还在醒来的城。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今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黄包车停在皇城东门前五十步外。再往前,巡防队已经开始清场。穿灰制服的士兵端着枪来回走动,铁栅栏封住了入口。
萧砚摸了摸怀里的紫衫,对简凝说:“你在这里等。”
“等什么?”她冷笑,“等你说没事了?还是等你被人拖出来?”
他没再说话,解开包袱,把紫衫披在身上。
明黄衬里,五爪金龙盘绕胸前,袖口绣着云纹。这不是戏服,也不是仿品,而是真正的皇子礼装。
他迈步向前。
士兵立刻拦住他。
“什么人?不准靠近!”
萧砚没答话,只是抬手掀开外衫,露出里面的紫衫。
其中一个年长的军官看清衣服样式,脸色一变,挥手让其他人后退。
“是……是那种人。”他低声说。
萧砚越过他们,走向宫门。
厚重的铜门缓缓开启,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出现在眼前。门内是一条笔直的石阶,共三十六级,通向钟楼方向。
他踏上第一阶。
脚刚落地,胸口猛地一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呼吸变得困难,耳边响起低沉的嗡鸣。
这就是龙脉的排斥。
他咬牙继续往上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泥里,身体越来越重。走到第十阶时,膝盖开始发颤。
第十五阶,额角渗出冷汗。
第二十阶,他扶住旁边的石柱,指尖发白。
台下的士兵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说话。那个军官盯着他的背影,嘴唇微微发抖。
第二十五阶。
他的腿几乎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石板的声音。
他回头。
简凝走上来了。
她穿着墨绿旗袍,珍珠项链贴在颈间,白山茶花别在鬓边,一步一步,走得稳极了。
“你不是说龙脉会杀我吗?”她笑着问。
萧砚想让她停下,可他已经说不出话。
她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既然你要死,”她说,“那就一起死。”
两人并肩往上走。
第三十阶,空气突然扭曲了一下。简凝踉跄半步,手按住心口,脸色瞬间发白。
但她没倒下。
第三十三阶,她的唇色完全褪去,指甲泛青。
第三十六阶。
他们同时踏上门顶。
钟楼前的九响钟静静悬挂。
萧砚抬起手,握住钟锤。
咚——
第一声响彻全城。
钟声荡开时,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
第二声。
第三声。
直到第七声,远处突然传来喊叫。
几个黑衣人冲进广场,手里举着火把,朝钟楼这边跑来。
领头的是个女人,穿粉蓝洋装,脖子上缠着纱布,正是简柔。
“那是假的!”她尖叫,“萧砚不是皇子!那本谱牒是伪造的!我有证据!”
她举起一张纸,迎风展开。
“宗室谱牒真正的存档在内务府密档库里!这个版本少了三代旁支记录,明显是后期补录的!你们都被骗了!”
人群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