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伤淋巴》灯下课徒:三圣论手肿(上)
子夜的台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摊开的病历本上。右侧偏瘫患者的手部照片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第三指节到腕横纹的肿胀像注了水的皮囊,按压后的凹陷要过三秒才缓缓平复。我指尖划过《中医康复学》里的偏瘫性水肿条目,墨迹被反复摩挲得发毛——西医说这是静脉回流障碍,可辨证时舌淡苔白的气虚证,为何会伴着手背皮肤的隐隐泛红?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簌簌作响,不是风动,倒像有什么东西在叶片间穿行。台灯的光晕里凭空腾起细小白雾,起初以为是灰尘在光柱里跳舞,直到那些雾气凝聚成鸡蛋大小的光团,悬浮在病历本上方三寸处。
这是...我攥紧了钢笔,笔帽上的金属夹子硌得掌心发麻。光团突然炸开,暖黄的光芒里走出三个人影:居中者峨冠博带,手持一卷竹简,眉宇间带着俯瞰苍生的悲悯;左侧老者身披青囊,药草气息随动作散出,银针在腰间药囊里轻响;右侧那人长衫素朴,指节因常年握笔而略显粗大,眼神锐利如刀。
后生,为何对着手肿病例蹙眉?青囊老者先开了口,声音像浸过酒的药引,醇厚中带着穿透力。
我喉头发紧,忽然想起博物馆里见过的画像——那青囊、那银针,分明是华佗!我再看向持简者,竹简上二字隐约可见,必是岐伯无疑;而那握笔般的指节姿态,除了着《伤寒杂病论》的张仲景,还能有谁?
弟子陈敬之,我猛地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正为中风后手肿辨证困惑,不知三位先贤...
且坐。张仲景抬手示意,指尖在病历本照片上一点,此手肿虽在肢体末端,根源却在三焦水道。你且说说,观此证有何疑问?
我定了定神,指着照片里的红肿处:患者舌淡苔白,脉细弱,当属气虚血瘀,本应温阳活血。可手背皮肤泛红,按之灼热,似有热象,若用温药恐助热,用凉药又怕伤气,实在两难。
岐伯展开竹简,泛黄的竹片在灯光下泛着油脂光泽:《素问·水热穴论》有云: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你只看舌脉,却忘了问二便。
二便?我一愣,赶紧翻病历,小便清长,夜尿三次,大便溏薄...
这就是了。华佗从药囊里取出株紫苏,叶片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小便清长是肾阳不足,大便溏薄是脾虚失运。手背泛红非实热,是气虚推动无力,瘀而生的虚热,恰如湿柴烧不出旺火,却会焖出烟来。
张仲景已提笔在纸上写下二字,笔锋如刀削:此证当属气虚血瘀,瘀久化热,需在益气活血基础上,稍佐清散之品。若一味温阳,瘀热更盛;单施寒凉,则气血愈滞。
光团突然收缩,将三人身影拉得细长。岐伯的声音从光晕深处传来:明日辰时,取桂枝、桑枝、红花各十五克,加黄柏十克煎汤外洗,你且看效果。
为何用外洗?我追问,却见光团化作星点,钻进台灯的钨丝里。窗外的梧桐叶恢复了静止,只有病历本上多了行古朴的隶书:治肿如治水,疏浚为本,堵截为末。
晨雾未散时,我已在中药房核对药材。桂枝的辛香混着黄柏的苦寒漫过鼻尖,我忽然想起华佗掌中那株紫苏——原来先贤选药,早把性味融在了动作里。药房师傅将药材倒进砂锅时,我特意叮嘱:桑枝要选当年生的嫩枝,黄柏得用酒炒过的。
陈大夫今儿怎么对这洗药这么上心?师傅笑着添水,往常不都是开成免煎颗粒吗?
我望着砂锅里翻滚的泡沫,想起张仲景写二字时的笔锋:外洗得用汤药才有气,颗粒溶不出这股劲儿。
患者老李被儿子推进诊室时,右手还裹着厚纱布。张主任说这肿消不了,让回家养着。儿子搓着手叹气,昨天夜里疼得直哼哼,您给想想辙。
解开纱布的瞬间,我心里一紧——比照片上更严重,无名指已经肿得打不了弯,皮肤亮得像要裂开。我舀出晾到温凉的药汤,用棉布蘸着从指尖往手腕擦,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这药汤闻着怪舒服的。老李忽然说,原本紧绷的眉头松了些。
我心里一动——桂枝温通经脉,桑枝引药达肢,红花活血通络,黄柏清泻虚热,四味药的气息顺着毛孔往里钻,竟比口服药来得直接。我边擦边问:您感觉这热是在皮上,还是肉里?
就浮在皮上,像贴了块热膏药,老李动了动手指,哎?好像能弯点了!
诊室的挂钟指向巳时,药汤换了三盆。当最后一遍擦到虎口时,老李突然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