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声越来越大,张居正却置身事外。
他想起杨帆信中的话。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公若再犹豫,恐错失良机...”
“够了。”
张居正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他走回案前,手抚过那封信。
“归兄,你刚才提到粮食问题...”
归有光眼睛一亮。
“正是。张四维兄担忧农民转业会导致粮荒,但天下之大,岂止大明产粮?倭国、暹罗、吕宋,皆可购粮。只要商贸畅通,何愁无粮?”
“荒谬!”
徐学谟再次出声。
“依赖外邦粮食,万一海路被断,岂不是自掘坟墓?”
张居正抬手制止了即将再起的争论。
他感到难以决断,这个问题需要直接向杨帆求证。
但眼下大同战事紧急,信使往来至少需要十日...
他转而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封缄的密信,蜡封上印着梁字。
“这是梁梦龙从宣府发来的。”
张居正声音平静,却让所有人屏息凝神。
“严嵩突然回撤外塞诸卫。”
“什么?!”
张四维失声惊呼。
“这...这是叛国之举!”
马自强拍案而起,老脸涨得通红。
“严嵩老贼安敢如此!外塞卫军一撤,大同岂不成了孤城?”
“见事太慢。”
张居正轻叹一声,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火舌很快吞噬了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这种事在历史上并非罕见。诸位还需...更多历练。”
众人面面相觑,室内一时只剩下火焰吞噬纸张的细微声响。
申时行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开口:
“严嵩为何如此冒险?他与杨帆的仇恨竟深重至此?”
张居正凝视着最后一片纸灰飘落,声音低沉。
“局势演变至此,已非私人恩怨。严党与杨帆,势如水火。”
“八万敌军压境。”
申时行迅速接话,眼中带着洞察的光芒。
“外塞卫军撤回,大同孤立无援。严嵩这是要天下人亲眼看着杨帆...败亡。”
张四维倒吸一口凉气。
“杨帆若败,我等这些年推行的新政...”
“将付诸东流。”
徐学谟冷冷道。
“严家父子会更加肆无忌惮。”
马自强摇头叹息。
“朝廷险恶,远胜江湖啊。”
张居正目光扫过众人,突然问道。
“诸位可知杨帆最新来信,所提何事?”
众人摇头。
张居正从案头拿起那封被反复翻阅的信,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要我公开表态支持,否则...不再谈国事。”
“荒谬!”
马自强拍案。
“大同内卫军与义勇矛盾重重,皇上嘉奖卫军不过是杯水车薪。杨帆自身难保,还敢如此要挟?”
徐学谟冷笑。
“杨选、葛缙等严党爪牙在大同虎视眈眈,杨帆处境艰难,却还提出这等不切实际的要求,简直...”
“愚蠢?”
张居正突然打断,眼神锐利。
“还是...绝望?”
室内骤然安静。
申时行眼中精光一闪,突然上前一步。
“张公已有决断?”
张居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步走向窗前。窗外夜色如墨,一轮残月被乌云半掩。
“我向来主张。
“他背对众人,声音低沉。
“留住人才比排除异己更为重要。”
众人不解其意,只有申时行有些了然。
“严世蕃昨日暗示我。”
张居正继续道。
“严嵩父子即将朝议,我能去则去,不能去...也不强求。”
“这是何意?”
张四维困惑道。
申时行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朝会之日...就是为杨帆定罪之时!”
张居正转过身,脸上终于浮现疲惫。
“诸位需明白这些事的关联。俺答上次深入又匆忙撤退,此次突然动员八万大军;杨帆急匆匆赶往大同;严嵩撤回外塞卫军...”
“还有严世蕃让张公参加朝会!”
申时行接道,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