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钱...我不能要。”
朱翊钧挑眉。
“为何?”
“太作践人了!”
吕坤声音哽咽。
“那些妇孺...那些孩子...他们也是人啊!”
朱翊钧看着这个年轻的读书人,心中既感慨又欣慰。
吕坤的反应,正是大明士人该有的骨气。
他拍拍吕坤的肩膀。
“放心,我最终没有选择那条路。”
吕坤抬头,眼中含泪。
“真的?”
“真的。”
朱翊钧点头。
“因为我发现,这种模式虽然来钱快,但最终会反噬自身。你看——”
他指向街边一家钱庄,窗口前排着长队,商人们正在兑换银票。
朱翊钧走近观察,惊讶地发现这些银票竟大多是官营钱庄发行的。
“官营钱庄的银票...”
朱翊钧喃喃自语。
“居然在这里流通得这么顺畅。”
吕坤不解。
“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朱翊钧眉头紧锁。
“官营钱庄本是为便利大明商业而设,如今却被这些跨国海商利用。如果这种贸易继续扩张,官营钱庄的流水将被他们占据大头。到时候...”
“会怎样?”
朱翊钧声音低沉。
“到时候,官营钱庄就会变成他们的贸易银行,甚至控制大明的经济命脉。
更可怕的是,如果大明的纺织业被倭寇和严家控制...”
吕坤倒吸一口凉气。
“那朝廷岂不是要被这些商人牵着鼻子走?”
朱翊钧点头。
“正是。所以海禁绝不能简单放开,必须有一套完整的制度约束。”
两人正说话间,一队武装护卫押送着十几个被绳索捆绑的妇女从街上走过,朝普渡记方向而去。
路人们熟视无睹,甚至有人上前与护卫讨价还价。
吕坤别过脸去,不忍直视。
朱翊钧则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将这些画面深深烙在脑海中。
“走吧。”
朱翊钧最终说道。
“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去戚继光的军营看看,心里就有底了。”
吕坤如释重负,立刻跟上朱翊钧的脚步。两人离开喧嚣的历港街道,向码头走去。
夜海如墨,渔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
朱翊钧躺在狭窄的船舱里,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盯着低矮的舱顶。
每一次船身的晃动都让他的思绪更加清醒。
“大人,您还没睡?”
随行的侍卫在舱门外低声询问。
“睡不着。”
朱翊钧坐起身来,推开舱门走到甲板上。
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腥的气息。
远处,金山卫的灯火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侍卫递上一件外袍。
“夜露寒重,大人保重身体。”
朱翊钧披上外衣,目光投向漆黑的海面。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船舷,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些日子看到的景象——
沿海那些新兴的小作坊,工人们日夜不停地赶制丝绸、瓷器。
港口边,私商们鬼鬼祟祟地交易;更远处,历港的炮台森然矗立,控制着整片海域的贸易。
“大人可是在忧心贸易之事?”
吕坤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两杯热茶。
朱翊钧接过茶杯,热气在夜风中迅速消散。
“吕卿知我。
这贸易之事,如鲠在喉啊。”
吕坤啜了一口茶。
“历港模式确实弊端丛生。强买强卖,暴力垄断,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问题在于,我们明知其害,却难以一刀切断。”
朱翊钧的手指在茶杯上收紧。
“每次集市带来的白银,足够养活半个江南的织户。若贸然禁止,百姓生计何以为继?”
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沉闷的声响。
朱翊钧突然转身,眼中带着锐光。
“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建立进出口区。”
吕坤眉头一挑。
“大人的意思是?”
“将所有贸易纳入朝廷监管,在指定区域进行。”
朱翊钧语速加快,仿佛思路越来越清晰。
“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