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为了一批契奴不肯下井的事。”
朱翊钧眉头一皱。
“第几次了?”
“这月第七次。”
赵虎苦笑。
“徐大人直接命人抽了鞭子,结果契奴集体罢工,现在盐场那边乱成一锅粥。”
朱翊钧猛地站起身,案几上的茶盏被带得晃了晃,溅出几滴茶水。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火气。
“备马,我亲自去看看。”
雨幕中,朱翊钧策马穿过湿滑的街道。
词人祠与衙门之间不过百步距离,张居正的人和他的人已经混在一处办公,这本是为了提高效率,却不想出了徐学谟这档子事。
盐场门口,十几个契奴跪在雨中,背上鞭痕狰狞。
徐学谟正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不知好歹的东西!朝廷放你们自由,给你们活计,还敢挑三拣四?”
“徐大人!”
朱翊钧翻身下马,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流下。
“这是做什么?”
徐学谟转身,三十出头的脸上满是戾气。
“朱大人来得正好,这些刁奴——”
“先让人起来!”
朱翊钧打断他,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淋病了谁去采盐?”
徐学谟脸色变了变,终究挥了挥手。契奴们互相搀扶着起身,眼中既有恐惧也有怨恨。
朱翊钧看在眼里,心头一沉。释放契奴本是为了充实劳力,缓和矛盾,如今反倒激化了。
“徐大人,借一步说话。”
朱翊钧将徐学谟拉到一旁屋檐下。
“高阁老让你分管此事,不是让你用鞭子管人的。”
徐学谟冷笑。
“朱大人倒是菩萨心肠。可这些契奴大字不识,连最简单的工序都学不会,不加惩戒,如何立威?”
“立威?”
朱翊钧眯起眼睛。
“徐大人,你可知道这些契奴中有不少是倭寇掳来的沿海百姓?他们本就对官府心存芥蒂,你再这般对待,是想逼他们造反吗?”
徐学谟脸色一僵。
“朱大人言重了...”
“言重?”
朱翊钧压低声音。
“台州卫刚传来消息,倭寇正在大规模集结。若这时候内部再乱起来...”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徐学谟终于有些慌了。
“这...下官考虑不周。”
朱翊钧叹了口气。
“去请个大夫来,给伤者诊治。工钱照发,今日停工。”
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回到衙门时,雨已经停了。
朱翊钧刚下马,就看到张居正站在廊下,似乎等候多时。
“张兄。”
朱翊钧拱手,两人自从合力扳倒高拱后,私交甚笃,私下都以兄弟相称。
张居正点点头,眼中带着探询。
“听说你又去盐场了?”
朱翊钧苦笑。
“徐学谟又惹事了。”
两人并肩走进内室,张居正亲自斟了杯热茶递过来。
“学谟性子是急了点,但能力还是有的。”
“能力?”
朱翊钧摇头。
“张兄,不是我说你,这差事真不适合他。契奴安置事关重大,一个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张居正沉默片刻。
“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朱翊钧放下茶盏,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低声道。
“我刚从历港回来,那边的情况...很不对劲。”
“哦?”
张居正神色一凛。
“倭寇在大量采购粮食、铁器,港口停满了战船。”
朱翊钧声音更低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公开拍卖掳来的妇孺,一个壮劳力能卖到二十两银子。”
张居正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在桌上。
“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
朱翊钧面色凝重。
“而且买家不止倭人,还有红毛番和南洋商人。
张兄,这不是普通的海盗行径,背后有更大的图谋。”
张居正站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
“难怪...难怪倭寇屡剿不灭。有如此暴利,自然有人铤而走险。”
“不止如此。”
朱翊钧从袖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