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疯下去,他才能活下去。
那个取代了他、却又将他囚禁于此的魔鬼,那个顶着他容貌的恶鬼朱习,以及幕后那些可怕的黑手,都在死死地盯着他。
一旦他露出丝毫破绽,等待他的就是即刻毙命!
他只能通过偶尔听到的王府仆役的低语、地方官员前来“探视”时的交谈碎片,艰难地拼凑着外界的局势。
他知道了一个叫杨帆的人在江南大力变法,知道了倭寇被重创,知道了父皇身体似乎不佳,皇兄裕王开始监国…
每一点消息,都让他更加确信,大明朝正处在一个极其敏感而危险的关口。
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疯癫”!
这一日,他敏锐地察觉到,王府里原本就稀少的仆役,似乎又少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是严世藩的人要来了?要灭口?还是要换一批更“可靠”的人来监视他?
不能功亏一篑!必须演得更加逼真!
他心中警铃大作,表面上却愈发癫狂。
他猛地扑到院中一棵老槐树下,用牙齿疯狂地啃咬着粗糙的树皮,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直到嘴角被磨破,渗出殷红的鲜血,他也浑然不觉,反而发出更加兴奋诡异的笑声。
就在他演得近乎虚脱之际,忽然,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院落月亮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往常仆役的脚步声!有人来了!而且是高手!
朱载圳心中剧震,动作却猛地一停,保持着啃咬树皮的怪异姿势,背对着院门,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成了一尊雕塑。
院门外,鄢懋卿在钟祥县令廖斌的陪同下,悄然而至。廖斌面色紧张,低声道。
“鄢部堂,王爷他…他近日情形愈发不好,您…您还是…”
鄢懋卿摆摆手,示意他噤声,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向院内望去。
恰好看到朱载圳嘴角流血的骇人一幕,即便是他这等见惯风浪之人,也不禁心头一寒,头皮发麻。
他对廖斌低声道。
“你在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
廖斌连忙点头应下。
鄢懋卿整理了一下衣冠,定了定神,轻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他脚步放得极轻,缓缓靠近那个背对着他、僵立不动的身影。
就在他距离朱载圳还有三五步远时,朱载圳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猛地转过身!
四目相对!
鄢懋卿看到了一张沾满污秽、胡子拉碴、却依旧能看出原本俊朗轮廓的脸。
尤其是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神空洞狂乱,却又在那一瞬间,极其短暂地闪过难以形容的复杂光芒——
那里面有惊恐,有绝望,有哀求,甚至…还有极其隐晦的、仿佛认出了什么的激动?
朱载圳确实认出了鄢懋卿!
他是严世藩的心腹!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啊——!!!鬼!鬼啊!!!”
朱载圳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抱头鼠窜,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身后的堂屋,瞬间消失在昏暗的阴影里。
鄢懋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浑身一哆嗦,心脏狂跳。
他僵在原地,惊疑不定地望着那黑洞洞的堂屋门口。
刚才…刚才景王看他的那一眼…那眼神…虽然只有一瞬,但…但那真的是一个彻底疯癫之人该有的眼神吗?
那里面…似乎有东西…他最后冲进堂屋前,那动作…那方向…倒像是…像是在示意自己跟进去?他有话要说?
鄢懋卿的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奉命前来“探视”景王,严世藩给他的指令模糊而微妙,只让他“亲眼看看王爷是否安好”。此刻,一个极其艰难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是相信眼前所见的疯癫,转身离去复命?
还是…冒险跟进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鄢懋卿站在那昏暗、散发着霉味的门口,内心天人交战。
他本是被张居正、杨帆等人斗倒后闲赋多年的失意之人,好不容易靠着严世藩的关系重新起复,却被派来料理这桩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差事,心中早已叫苦不迭。
方才亲眼见到景王那副人不人鬼不鬼、嘴角淌血啃树皮的骇人模样,更是让他毛骨悚然,只想立刻掉头就走。
但…严世藩的命令犹在耳边,更重要的是,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眼神…太不对劲了!
那绝不是一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