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青苗法明文规定半年收息,谁让你们按月催债的?”
主簿哆哆嗦嗦地说:“是……是通判大人说,这样能多收利息,充实国库……”
“混账!”王安石厉声喝道,“新法是为了利民,不是让你们中饱私囊、欺压百姓的!”他对随从说,“把这个主簿和衙役押回州府,严查越州通判!”
处理完越州的事,王安石连夜赶回汴京。马车在夜色中疾驰,他掀开帘布,看着窗外漆黑的田野,耳边仿佛还响着李老汉的哭诉。随从递过干粮,他却没胃口,只是反复翻看手里的青苗法条文,上面被他用红笔圈出了十几处漏洞。
回到府中时,天已微亮。他顾不上歇息,立刻进宫求见神宗。御书房里,宋神宗看着他带回来的账簿,眉头紧锁:“竟有此事?看来新法推行中,确实有官员阳奉阴违。”
“陛下,”王安石躬身道,“新法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执行的人。请陛下派钦差巡查各地,严惩借新法牟利的贪官污吏,确保青苗法真正惠及百姓。”
宋神宗点点头:“准奏。只是介甫,如今反对新法的人越来越多,你要多加小心。”
王安石走出皇宫,晨光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
第四章 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熙宁七年的深秋,汴京的梧桐叶落了满地。王安石坐在府中的书房里,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手里拿着苏轼的奏折,上面写满了反对市易法的言辞。曾经与他诗词唱和的好友,如今成了变法的坚定反对者。
“大人,曾布大人求见。”管家进来禀报,声音带着犹豫。
王安石放下奏折:“让他进来。”曾布是他一手提拔的变法骨干,最近却因市易法的执行问题与他产生分歧。
曾布走进书房,身上还带着雨水。他看着满桌的奏折,开门见山地说:“介甫兄,市易法不能再这样推行下去了。开封府的市易务垄断货源,强行压价收购,商户们怨声载道,御史台已经弹劾了三次。”
“商户们?”王安石冷笑一声,“是那些囤积居奇的大商户吧!市易法就是要平抑物价,他们当然不满!”
“可现在连小商贩都活不下去了!”曾布提高声音,“昨天我去御街,卖菜的老汉说,市易务的人强买他的菜,给的价钱还不够本钱,再这样下去,街上就没人敢做生意了!”
“执行中的问题可以改,”王安石寸步不让,“但法不能废!一旦废除市易法,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曾布看着他固执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介甫兄,你变了。以前你还听得进不同意见,现在却只信自己的判断。我看这新法……你是推行不下去了。”他转身就走,披风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
曾布走后,王安石独自坐在书房里,窗外的风雨越来越大。他想起刚推行新法时,韩绛、曾布、吕惠卿等人围在他身边,日夜商议条例;想起神宗皇帝拍着他的肩膀说“朕信你”;想起在江宁雪夜,和老仆一起给灾民发粮的日子。
可现在,韩绛因反对他重用吕惠卿而称病辞官;曾布刚刚闹翻离去;连最开始支持变法的吕惠卿,也暗地里给他使绊子,散播他的谣言。朝堂上,司马光、苏轼等人天天弹劾;民间,因部分官员乱执行新法,百姓怨声载道,都骂他是“拗相公”。
“大人,宫里来人了,说太皇太后病重,让您去慈宁宫。”管家再次进来,脸色凝重。
王安石连忙进宫,慈宁宫里挤满了大臣。太皇太后躺在床上,拉着神宗的手,气若游丝:“官家……王安石的新法……害得百姓苦不堪言……你快……废了新法吧……”
神宗看着病榻上的祖母,又看看站在一旁的王安石,脸色苍白。王安石刚要开口辩解,太皇太后却闭上眼睛,再也没睁开。
太皇太后的葬礼上,王安石穿着丧服,站在人群里。御史们趁机发难,跪在神宗面前痛哭流涕,说太皇太后是被新法气死的,恳请废除新法,罢免王安石。
神宗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又看看沉默的王安石,最终挥了挥手:“王相公,你先回江宁休养吧。”
王安石躬身领旨,没有辩解,也没有挽留。他走出皇宫,秋风吹起他的丧服下摆,像一面孤独的旗帜。街上的百姓见了他,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唾骂不止,他却目不斜视,一步步往前走。
管家牵着马在路口等他,见他过来,忍不住落泪:“大人,咱们真的要走了?”
王安石翻身上马,没有回头。
马蹄踏过满地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