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惊天变故,需要重新评估杨子灿和城内守军的真实意图与实力,更需要……紧急弹压内部可能因此产生的、致命的动摇情绪。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窦建德、王世充等人投来的、含义各异的目光。
李密,同样陷入了短暂的失语。
他素以智计闻名,善于操弄大势,然而杨广的“死而复生”
及这番临终对话,完全越了他所有的推演。
他飞快地算计着:强攻?在敌军士气因杨广现身和血腥立威而有所提振,而己方军心明显受挫的当下,绝非上策。
更何况,杨广直言禅位,这其中是否有诈?是否是为了给杨侑平稳接管权力争取时间?他需要与麾下谋士重新谋划,更需要紧盯李渊和其他反王的动向,防止有人借此机会背后捅刀。
窦建德眉头紧锁,他出身底层,对杨广那番关于“民生”
的质问感触尤深,不禁想起了自己起兵的初衷,一时心绪纷乱。
王世充眼神闪烁,更多地是在权衡利弊,计算着如何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局中攫取最大利益。
刘武周、罗艺则面露凝重,暗自警惕。
薛举低垂着头,心中苦涩更甚,他只觉自己在这盘大棋中,愈像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一种诡异的默契,在反王们之间无声地达成。
没有号令,没有旗语,前线那些早已被城头惨状和皇帝现身吓破胆的联军士卒,开始自地、如同退潮般向后收缩。
军官们也没有强行阻止,因为连他们自己,也需要时间来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喧嚣震天的战场,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以及伤兵偶尔出的压抑呻吟。
这种寂静,比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更令人窒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压抑到极致的宁静。
六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无形的暗流正以更加汹涌的姿态奔腾咆哮。
大兴城,白鹭寺某处隐秘的签押房内。
烛光,将难李那张缺乏表情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
他单膝跪地,向负手立于窗前、凝望着皇城方向的杨子灿禀报,声音低沉而清晰:
“殿下,依您指令,对鬼谷道在醴泉坊、布政坊、延寿坊的三处主要暗桩同时动清剿。
行动顺利,共俘获二十七人,击毙负隅顽抗者十九人,缴获兵刃、毒药、密信若干。”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然而,据各队回报,在其核心人物,包括那名疑似‘银面’长老所在的据点,我方人手破门而入时,目标均已在片刻前……神秘消失。
现场门窗完好,未见强力突破痕迹,只在屋内角落现少许未曾见过的诡异香灰残留,以及以某种矿物粉末绘制的、结构精密的微型阵图痕迹。”
“白鹭寺庚午部内候丁仓等初步判断,这绝非寻常江湖伎俩,疑似动用了某种罕见的他界遁术,或者……对方早已掌握了我们未能侦知的、通往坊外或其他隐秘节点的极深地道。”
杨子灿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他并未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冽: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鬼谷道传承千年,果然还有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他们蛰伏至今,绝不会因区区几个据点被拔除就放弃图谋。”
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亮了他深邃的眼眸:
“重点布控醴泉坊,尤其是永安渠码头左近区域,增派擅长堪舆、破解机关的好手。
传国玉玺的幌子或许可以迷惑常人,但鬼谷道……他们真正想要的,绝不会轻易放弃。
那片水域之下,或相邻之地,必有玄机。”
“诺!”
难李沉声应道,身影悄然融入身后的阴影,前去布置。
七
几乎在同一时刻,位于大兴城西南,隐匿在细柳营核心军帐中的李秀宁,也通过自己独立的秘密渠道,接到了城内眼线用密码写就的紧急传书。
她快译读完上面的内容,关于鬼谷道据点被雷霆扫穴,但其一两个核心人物如同人间蒸般消失无踪的情报,让她的美眸骤然收缩,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般的寒光。
“鬼谷道……果然也在杨子灿的算计之内,损失不小。”
她低声自语,声音清冷如玉磬相击,对侍立身后的长史马三宝与娘子军司马徐昭燕说道:
“但这潭水,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