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咸阳宫的禁军都涌向了金苑。
训练有素的甲士们动作迅捷如雷,立刻用水桶连接成了三条水龙,齐齐浇向起火房间,顷刻间便将燕离住过的这间屋子浸得湿透。
暮色中都能够看到青瓦上蒸腾起滚滚白汽,在火势尚未蔓延时便被彻底扼杀。
等赵高踉跄赶到赶到的时候,火差不多灭掉了。
他扶着月洞门剧烈喘息,佝偻的身躯随着咳嗽不停颤动。
他伸手指向蒙挚与阿绾,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嗬嗬”声,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
蒙挚仍气得脸色发青,伤口渗出的鲜血已染红半幅衣袖。
他倚仗着辛衡才能勉强站立,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
唯有阿绾扯出个勉强的笑,对赵高安抚道:“大人莫急,火已灭了,纯属意外……”
“你!”赵高终于喘过气,尖利的嗓音立时响起,“去跟陛下说清楚!”他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眼角因剧烈奔跑不停抽搐。
“这就去,这就去。”阿绾嘴上应着,却回头望向蒙挚,小声问道:“将军,能让人把我那件新做的夹袄取来么?夜里怪凉的。”
蒙挚闻言猛地咳嗽起来,伤口剧痛让他不得不弯下腰。
樊云见状立即应声:“我去取!”
“有劳了。”阿绾展颜一笑,转身朝始皇寝殿走去。
夜风凛冽,吹得阿绾那件单薄的绯红夹衣紧紧贴在身上。
她缩起肩膀,小跑着往始皇寝殿方向去,衣袂在风中翻飞如蝶。
蒙挚虽还气得胸口发闷,可眼见那道瘦小身影融入夜色,心头莫名一紧,当即迈步要跟上去。
可这一动却牵动了肩伤,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身形晃了晃。
“将军不可!”辛衡急忙拽住他未伤的右臂,却哪里拉得住,只得朝不远处急呼:“吕英!快来搭把手!”
吕英正带人仔细检查各处梁柱有无残火,闻声回头,恰见蒙挚伤口处的血渍又在深衣上洇开一片。
他急得跺脚,偏又被灭火后的善后事宜绊住手脚,分身乏术。
这时吉良快步上前,与辛衡一左一右架住蒙挚。
“将军莫急,阿绾自有分寸。”他低声说着刚刚的事情,“若非阿绾反应快,恐怕此刻……”
三人这般相互搀扶着,踏着满地水渍匆匆追去。
蒙挚每走一步,肩头都在剧痛中颤抖,目光却始终锁在前方那个渐小的绯色身影上。
夜色深沉,廊下宫灯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阿绾回头瞥见他们跟来,脚步顿了顿,伸手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转身继续前行。
当她快步走到始皇寝殿外时,赵高竟还没跟上。
站在丹墀下张望片刻,阿绾深吸一口气,决定独自先行入内。
殿外值守的寺人自然是认得这位能够手持金牌的女子,但还是伸手虚拦,压低声音提醒:“阿绾姑娘稍待,容奴通传一声……“
“有劳。“阿绾闻言止步,立在阶下整了整凌乱的衣襟。
夜风卷着焦糊气味拂过,她忽然听见身后杂沓的脚步声——回头望去,不由怔住。
但见蒙挚被辛衡与吉良一左一右搀扶着,三人踉跄行来。
吕英带着数名甲士紧随其后,樊云抱着她那件绯红色的新袄气喘吁吁追在队尾……这般浩浩荡荡的架势,倒像是要来闯宫一般。
阿绾瞧着瞧着,忽然笑了起来,的确是有趣。
“荆阿绾!“
一声断喝自身后炸响,惊得阿绾双膝一软,直直跪倒在冰凉的青玉阶上。
她立刻回头,但见始皇不知何时已立在寝殿门廊下,玄色深衣被夜风卷起衣角。
他负手站立,身边寺人们拎着宫灯从殿内快速出来,有那么一霎那,阿绾都觉得始皇身上都有了金边光芒。
不过,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因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比夜风更冷三分。
阿绾慌忙以额触地,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她也是一路急急地跑了过来,自然也是喘得厉害。
阶下随行而来的众人见状,更是齐刷刷跪倒一片。
蒙挚强忍伤痛单膝点地,辛衡的医箱不慎撞上石阶,发出突兀的声响。
始皇只是看着阿绾,喝道:“你做了什么?”但也在一瞬间,那些宫灯将殿外照亮如白昼一般的时候,他的视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