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的航迹。
咸腥湿润的海风强劲地吹拂着甲板,吹动司通灰白相间的长毛紧贴精悍的躯体。
它立于船斜桅旁的阴影中,金色的瞳孔倒映着前方逐渐清晰的海岸线。
不再是雅典卫城冷峻的大理石轮廓,也不是爱琴海诸岛星罗棋布的港湾。
前方出现的,是一片广袤平坦的三角洲,在灼热的阳光下蒸腾着水汽。
尼罗河,这条孕育了古老文明的巨大动脉,如同一条慵懒的、泛着泥黄光泽的巨蟒,蜿蜒着投入蔚蓝的地中海怀抱。
而在河口西侧,一片繁忙的新兴港口如同巨兽的巢穴,匍匐在海岸线上——亚历山大港。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陡然变化。
咸腥的海风里,混杂了尼罗河淤泥特有的、肥沃而微带腥气的土腥味,燃烧木材的烟火气,成千上万聚集人群散的汗味、香料味、牲口粪便味,以及一种…新秩序正在野蛮生长的喧嚣躁动。
港口设施远未完善,大片区域仍是裸露的沙地和杂乱堆放的建筑石料。
但码头上已然人声鼎沸,船只如蚁,高大的起重装置吱呀作响,将整块的巨石从货船吊往陆地。
穿着希腊式短袍的士兵在维持秩序,监工挥舞着皮鞭,指挥着肤色黝黑的埃及劳工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奴隶。
远处,巨大的地基正在开挖,雏形初现的街道网格向着内陆延伸,几座希腊风格的神庙立柱已经拔地而起,与远处隐约可见的埃及神庙方尖碑形成奇异的对照。
托勒密。
司通的意识里浮现出这个名字。
亚历山大麾下的将军,此刻正以铁腕和野心,试图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复制一个希腊化的心脏。
混乱与生机,征服与重建,希望与血汗,在这里野蛮地搅拌、酵。
司通金色的瞳孔平静地扫过这一切,如同扫描着历史长河中又一个喧嚣的浪头。
它看到了秩序在混乱中萌芽的挣扎,也看到了权力碾压下个体的渺小。
这景象让它想起洪水纪元后,露西的族群在焦土上重建家园的篝火,只是规模放大了千百倍,也掺杂了更多名为“文明”
的欲望与残酷。
“海豚号”
缓缓靠岸,笨重的船身与码头木桩摩擦,出刺耳的呻吟。
司通没有等待。
在缆绳尚未完全系牢、跳板还未搭稳的混乱瞬间,它灰白的身影如同融入船体阴影的一道流风,悄无声息地掠过船舷,几个轻盈的纵跃,便踏上了亚历山大港滚烫的土地。
它没有在港口这喧嚣的旋涡中停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代表人类征服意志的新兴巨兽。
它的目标在南方,在那片被太阳炙烤了千万年的、埋葬着更古老也更沉重秘密的沙海深处——吉萨。
旅程是漫长而孤寂的。
离开了地中海的湿润,深入埃及腹地,灼热干燥的沙漠之风便成了唯一的旅伴。
它沿着尼罗河西岸,在绿洲与荒漠的交界处穿行。
白天,炽烈的阳光将沙砾烤得滚烫,空气在热浪中扭曲变形,如同无形的火焰舔舐着一切。
司通尽量选择在巨石阴影下或稀疏的柽柳丛中潜行,金色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细缝,敏锐地感知着沙粒下可能潜伏的蝎子或蛇类。
夜晚,沙漠的温度骤降,寒气刺骨,巨大的天穹如同倒扣的黑水晶碗,亿万星辰冰冷地闪烁,银河横贯天际,壮丽得令人窒息。
司通会爬上高大的沙丘或风化的岩山,在绝对的寂静中仰望星空。
那颗名为尼巴鲁的流浪行星,此刻在夜空中只是一个极其暗淡、几乎难以辨认的暗红色光点,运行在蛇夫座与天蝎座交界的深邃天幕。
它的轨道依旧诡异,如同一个不祥的、冰冷的注脚,悬挂在人类文明的摇篮之上。
它渴饮尼罗河浑浊的河水,捕食沙鼠和偶尔遇到的沙漠蜥蜴。
它目睹了尼罗河一年一度的泛滥,浑浊的洪水漫过河岸,浸透干涸的土地,带来肥沃的淤泥和生命的希望。
它也看到了洪水退去后,无数农民在监工的皮鞭下,在滚烫的泥浆中用最原始的锄头和肩膀开垦土地,播种希望。
它穿越了尚在建设中的孟菲斯新城,看到了更多希腊式的廊柱与埃及的神庙并肩而立,看到了征服者与被征服者在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张力中共存。
时间在沙漏中无声流逝。
当视野尽头,那三座巨大得乎想象、如同人造山峰般刺破蓝天黄沙的几何体轮廓终于清晰可见时,司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