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幽冷的光泽。
“孤……”
他的声音干涩而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量,“孤岂能不知祸在旦夕?岂能不知彼等欲置我于死地?”
他猛地转过身,眼中不再是沉静,而是翻涌着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可那是孤的兄长!
是孤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玄武门……那是宫门!
是父皇的宫门!
在父皇的宫门前,伏兵截杀太子、齐王……此乃弑兄杀弟,逼父退位!
此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千古骂名,万世唾弃!
你们让孤……如何下得了手?!
如何背负得起?!”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这份痛楚,不仅仅是对自身道德底线的冲击,更是对“天策上将”
、“秦王”
这个身份所承载的一切荣誉和信念的粉碎。
他一直以“忠义”
自持,以“仁孝”
示人,如今却要亲手打破这一切,变成一个弑亲篡位的逆贼!
这份心理重压,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难以承受。
“殿下!”
侯君集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殿下心存仁念,然太子、齐王何曾有过半分仁念?他们对您下毒时,可曾想过手足之情?!
他们构陷忠良时,可曾想过朝廷法度?!
他们欲在昆明池伏杀您时,可曾想过您是他们的亲弟弟?!
他们不仁在先,殿下为自保、为社稷、为追随您的万千将士身家性命,行此非常之举,乃是替天行道!
后世史笔如铁,自会还殿下一个公道!”
“公道?”
李世民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更难看,“玄武门若染血,孤的双手就永远洗不干净了!
后世?后世只会记得,是李世民,在玄武门杀了他的亲哥哥,杀了他的亲弟弟!
是李世民,逼得他的父亲退位!
什么社稷大义,什么替天行道,在骨肉相残的血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骂名……孤背不起!
也……不想背!”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深切的悲哀:“你们只道孤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可知孤每思及此,便如万箭穿心?!
那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是同在太原起兵,共历生死的兄弟!
纵使他们千般不是,万般该杀……这第一刀,让孤如何挥得下去?!”
他的痛苦如此真实,如此剧烈,让殿中激昂的气氛都为之一窒。
长孙无忌等人看着他们心目中如同战神般无坚不摧的秦王,此刻竟被这伦理的枷锁勒得几乎窒息,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却又心急如焚。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这时,“哐当”
一声脆响!
李世民在极度的痛苦和内心的剧烈撕扯中,手臂猛地一挥,将身旁案几上一个盛满清水的陶罐扫落在地!
陶罐应声而碎,清澈的水流四溅开来,混着尖锐的陶片,在光洁的地板上蔓延开一片狼藉。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殿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司通在梁上的阴影里,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微微绷紧。
它看着地上那些碎裂的陶片,边缘锋利如刀,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水渍迅扩大,如同无声蔓延的血泊。
李世民看着那一地狼藉,眼神空洞,仿佛那碎裂的不是陶罐,而是他心中某些一直坚守的东西。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此诺一出,永堕无间……”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挥下屠刀的那一刻,看到了建成、元吉惊愕、恐惧、怨毒的眼神,看到了玄武门被鲜血染红的石阶,看到了父皇李渊那震惊、绝望、心碎的面容……他看到了自己从此堕入无间地狱,永世背负着弑亲篡位的枷锁,再无解脱之日。
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和挣扎中,一道灰白相间的影子,如同无声的落叶,从高高的横梁上轻盈地飘落。
司通稳稳地落在了那堆碎裂的陶片和水渍旁边。
它没有看李世民,也没有看殿中惊愕的众人。
它金色的瞳孔,专注地落在那一片片锋利、沾着水珠的陶片之上。
它迈着无声而优雅的猫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