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卡法黑帆(2 / 2)

,为瘟疫的爆发提供了绝佳的温床。几乎就在死亡之船靠岸的同时,卡法城内开始零星出现病例。高烧、寒战、剧烈头痛,最可怕的是腹股沟、腋下或颈部的淋巴结肿大成鸡蛋甚至苹果大小的、疼痛无比的黑色肿块(淋巴腺鼠疫),以及随之而来的咳血、皮肤出现黑斑(败血症鼠疫)。

死亡如同无形的镰刀,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挥过。最初是码头区的贫民和士兵,很快便蔓延至全城。街道上开始出现倒毙的尸体,最初还有人试图掩埋,但很快,死亡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处理的能力。尸体在街道上、在房屋内堆积如山,散发出无法形容的恶臭。焚烧尸体的黑色烟柱日夜笼罩着这座濒死的城市,如同不祥的祭奠。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一样迅速传播,甚至比病菌更快地摧毁了社会秩序。人们疯狂地寻求各种荒谬的治疗方法:用青蛙敷在肿块上、饮用黄金粉末泡的水、鞭挞自己以求上帝宽恕……而更多的,是指责与迫害:犹太人被指控“投毒”,穆斯林被怀疑使用“黑魔法”,甚至一些行为怪异或独居的人也被当作替罪羊,被暴民拖出家门处死。卡法,这座坚固的贸易堡垒,从未被蒙古人的刀剑攻破,却从内部开始崩溃,化为真正的人间地狱。

司通和银痕潜伏在卡法城内一座半废弃的、如今已被恐慌遗忘的亚美尼亚小教堂的钟楼里。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尤其是港口区和那些浓烟滚滚的焚尸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复合臭气:尸臭、烟尘、绝望的恐惧,以及那熟悉到令它们骨髓发冷的、浓郁到极致的孢子腐败的甜腥味!即使隔着距离,司通也能看到,在那些乱窜的病鼠身上,在濒死者的咳出的血沫里,在堆积的尸山流出的脓液中,那熟悉的、带着扭曲灵虚波动的紫黑色菌丝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滋生、扩散!

银痕不安地低伏着身体,发出压抑的呜咽,额前银毛不断颤动,它灵敏的嗅觉承受着巨大的冲击,那双狼眼中倒映着下方城市的惨状,充满了本能的厌恶与警惕。

“开始了…” 司通的声音低沉如万载寒冰,金色的瞳孔紧缩,倒映着这座正在被无形之口吞噬的城市。它追踪了近百年的黑暗,终于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找到了最完美的爆发条件。蝠人的毒计,借助蒙古人的战火、热那亚人的贪婪、以及中世纪城市脆弱的卫生环境,终于绽放出了它最恶毒、最绚烂的死亡之花。

它额前那缕银灰色的毛发微微颤动,不仅仅是因为愤怒,更是在极力感应着城内无数病鼠的踪迹,试图勾勒出这场瘟疫蔓延的核心路径。它知道,卡法已经无可挽救。这座城市的毁灭已成定局。但它必须行动,必须尽可能地观察、理解这场浩劫的模式,必须在这瘟疫彻底吞噬整个欧罗巴之前,尽可能地斩断它延伸的爪牙,或者……为未来可能存在的、微乎其微的抵抗,留下一点点线索。

它看了一眼身旁因愤怒与恐惧而微微颤抖的银痕。未来的道路,将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黑暗。黑死病的黑色风帆,已从卡法港升起,即将乘着贸易的风,吹向威尼斯,吹向热那亚,吹向君士坦丁堡,吹向整个毫无防备的基督教世界。

而它们,将是这场漫长黑夜中,少数知晓这黑暗真正源头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