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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色因失血而显得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平静。
他抬起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地上那滩刺目的鲜红,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
“陛下请看……”
“臣……亦是血肉之躯,亦是凡胎俗骨!此血,便是明证!”
“臣之生,不过数十年寒暑;臣之死,终将化为一抔黄土!仙人之事,长生之道,缥缈云外,玄之又玄……臣,一介凡夫俗子,肉眼凡胎,怎敢妄言?怎敢……亵渎?!”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若真有金丹大道,若真有长生久视之法……那也必是陈于陛下眼前,由陛下亲自参悟!与臣……与臣这流着凡俗之血的肉体凡胎……又有何干系?!”
“臣……不敢言!亦……不能言!”
鲜血,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答作响,如同最后的控诉,也如同最有力的证明——他只是个会流血、会受伤、终将死去的凡人!
与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毫无联系!
嘉靖帝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回御座之上,宽大的道袍袖摆无力地垂落。
他死死盯着陈恪额角的鲜血,看着那刺目的红,看着陈恪眼中那份深沉的无奈与近乎破碎的平静。
那炽热的、燃烧了许久的疯狂火焰,仿佛被这冰冷的鲜血瞬间浇熄了大半。
“凡俗之血……肉体凡胎……”嘉靖帝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巨大的失落与茫然。
陈恪的鲜血,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部分狂热。
是啊,一个会流血、会受伤、会恐惧的人,怎么可能是沟通神明的桥梁?怎么可能是长生大道的钥匙?
他之前所有的臆想,所有的狂热,似乎都在这滩刺目的鲜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一厢情愿。
精舍内陷入长久的死寂。
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陈恪压抑的喘息声。
嘉靖帝的眼神从最初的狂热、震怒、惊愕,渐渐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空洞。
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那股掌控一切的帝王威仪也消散了大半。
“陈卿……”良久,嘉靖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深深的困惑,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为何……为何就是不肯与朕说出实情?朕……待你不够厚恩吗?”
陈恪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嘉靖帝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下,最后的、近乎本能的追问。
他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勉强接受现实、又不至于彻底颜面扫地的解释。
既然一定要解释谎言,那么用的也只能是谎言。
陈恪强撑着身体,再次深深叩首,额头再次触碰到冰冷的金砖,带来一阵刺痛。
他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仿佛陷入遥远回忆的迷茫:
“陛下……圣恩浩荡,臣万死难报。若说……若说臣幼年时,确曾有过些许不同……”
他顿了顿,仿佛在努力回忆一个模糊的梦境:
“臣依稀记得……在金华乡时,曾于梦中……见过一位白袍老人……”
嘉靖帝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身体微微前倾!
“那老人……面容慈祥,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他立于云端,只对臣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嘉靖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恪抬起头,眼神空洞,仿佛真的陷入了回忆:“他说……‘永效大明,恪守本心’……”
“永效大明……恪守本心……”嘉靖帝喃喃重复着这八个字,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之前的狂热,而是一种恍然大悟、茅塞顿开的激动!
“恪守本心!恪守本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嘉靖帝猛地站起身,激动地在御座前踱步,脸上充满了“终于找到答案”的释然与兴奋,“难怪!难怪太祖托梦于朕,只言‘恪守本心’!难怪你名‘恪’!原来……原来太祖早已在冥冥之中,点化于你!赐你名讳,授你使命!让你‘恪守本心’,永效大明!这便是你的‘神启’!这便是太祖的指引!”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望向享殿的方向,脸上充满